林垣年紀雖輕,涉世未深,卻也不是沒腦子的傻瓜。既然動了轉手東珠獲利的念頭,而所涉金額又如此巨大,自然不肯貿然做出決定。他使人去打探這采珠人自來到石梁城後的動向,又征詢了父母的意見,結果卻是這采珠人這些時日的動向與其所言絲毫不差,隻是林垣的父母卻是堅決反對林垣想要購買東珠的想法。
林垣雖有些動搖,但總覺得就這樣放棄又有些不甘心。他曾在兩個月前應王掌櫃之邀去過一趟寶來商号。隻見那商鋪店面極大,貨物琳琅滿目,客流如織,好一派繁榮景象,心中極是羨慕,因此對王掌櫃會買下這兩顆東珠的事情深信不疑。至于東珠的真假更是從未懷疑過。他雖不懂珠寶的鑒定,但那馮掌櫃乃是寶來商号掌管珠寶玉石類的二掌櫃,他的話自是不會錯的。
最終,林垣下定了決心。他答應了采珠人的要求,連夜四處拼湊舉債,又背着父母以林家的老宅、田産以及鬥金商号為抵押,從高利貸那裡借了四萬兩白銀,幾乎是将所有的家底都押了上去,終是将兩顆東珠買了下來。
采珠人拿到銀票後當天就走了。可林垣左等右等,直等了五六天也不見王掌櫃人來。他心下焦急,又擔心王掌櫃臨時被事情絆住脫不開身,便幹脆将珠子揣在懷裡,打馬上京,自去上門尋人去了。
于是,便有了雷雨之夜,林垣與唐青在山洞裡的第一次相遇。
誰知到了京城之後,當林垣穿大街走小巷,終于來到記憶之中的寶來商号内城總店的時候,卻被人告知根本沒有王姓和馮姓兩位掌櫃的存在。林垣登時傻了眼,深怕這是對方托辭,急急取出懷中那兩顆東珠大略說明來由,卻被好心的劉大掌櫃告知這兩枚珠子是假的,林垣怕是遇到騙子了。
林垣聞言如遭五雷轟頂,無論如何也不肯相信。為證明自己所言不虛,情急之下竟想起自己兩月前到店裡拜訪王掌櫃時,王掌櫃曾招呼一個叫做小六子的夥計給他上過茶。
劉掌櫃一聽也是詫異,道:“小六子這個人,倒還真是寶來商号的夥計。”遂将小六子叫過來,探問究竟。
那小六子一見到林垣這張少見的俊臉,便立即回想起當日情形,說道:“那日正是月初各商号的掌櫃、管事們定時議事的日子,清早的時候便有一位中年人來到店裡,正好是我接待的,所以這件事小的記得很清楚。”
“那人自稱姓達,是一家叫什麼……對,叫‘鬥金商号’的鋪子的大掌櫃,說是有事情要找劉大掌櫃。可大掌櫃和其他掌櫃管事們都去議事了,根本不在店裡,我就勸他改日再來。可那人不肯依,定要在店裡等不可。我隻好給他上了杯茶,自己忙活去了。”
“到了晌午時分,又來了一個俊俏得不得了的年輕人……諾,就是這位小哥兒……”指了指林垣,那小六子繼續道:“見到這位小哥兒來了,那達掌櫃就招呼我給他上茶。後來兩個人談了一會兒話,又在店裡轉了轉,不多時候就一起走了。那達掌櫃既沒有等劉大掌櫃回來,以後也再沒來過。”
話到這裡,已是真相大白。林垣早在聽到那人自稱是“鬥金商号”的掌櫃時,便已知道自己被騙了。而小六子口中的“達掌櫃”,當時在他耳裡聽來卻是發音有些别扭的“大掌櫃”,還以為那人真是寶來商号的大掌櫃。虧得當時自己心裡還在好笑這京城人說話怎是這個腔調,卻根本不知道自己正一步步陷入别人早就挖好的陷阱之中。
顯然,那所謂的王掌櫃、馮掌櫃、北海采珠人以及那姓吳的夥計都是騙子,合夥設了這個局兜住了林垣。費時半年之久,為的便是騙取那五萬兩的巨款。
弄清楚這一切,林垣的沮喪痛苦自是不問可知。他被騙去了所有家當,從此一無所有,孑然一身。這些尚且罷了,可卻累及父母,害得年邁的老父老母沒有片瓦遮身,他何其不孝啊……
巧合的是,當時的恭順王府小王爺正好就在店裡亂晃,聽到有人被兩枚假東珠騙得傾家蕩産,心中好奇,便多看了一眼。結果這一眼就讓小王爺樂不可支,笑得幾乎快要岔氣,口中連呼買這珠子的人就是個“笨蛋”,連這種程度的假貨都看不出來,活該被騙,幾乎是一副幸災樂禍的嘴臉,不啻于雪上加霜,終是惹得林垣大怒,與小王爺沖突了起來。
那小王爺又豈是好相與的?一聲令下便命人将林垣綁了,架上了二樓,又打發了人去喊唐青,自己則是對林垣那張惑人俊臉喜愛有加,不覺腦袋一熱就發了老毛病,不但語出調戲之言,還不停動手動腳,直讓林垣恨得咬牙切齒,大罵“惡人”不止。
至于後來的事情,唐青也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