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裡,她更加郁悶了:自己好歹也是重點大學畢業,腦瓜子活泛,人又勤快,人緣還好,難道還愁在北京找不到像樣的工作,非得去703那兒受氣?
唉,說來說去,都是因為徐立之……
她看着車門外黑黢黢的隧道,腦海裡浮現出第一次為徐立之心動的場景。
那是在初一上學期,十二月初的一個周五晚上,她剛下公交車便想起輔導書忘了帶,隻好掉頭回學校取。
倒騰了兩趟公交,花了一個小時才到學校門口,那時天已經黑透了,冷風一陣陣地往脖子裡灌。
這時,她看到路燈下一個熟悉的人影,是被同學們稱作“太子爺”的徐立之同學。他孤零零地坐在長椅上,腳邊擺着一個方方正正的手提袋。
她從開學第一天就注意到了這位時刻發着光的男同學,至今還時不時會偷偷看他兩眼。他長得好看,言行舉止也不像别的男同學那樣野蠻——他們總是譏諷她,怪聲怪氣地叫她的外号。當然,這可能也是因為他壓根不曾對她說過半句話。
她很清楚,徐立之跟她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所以她也從不主動跟他說話。但這天晚上,不知道為什麼,看着他形單影隻的樣子,她忽然很想同他說上兩句話。
于是,她鼓起勇氣走上前,怯生生地問道:“徐立之同學,你怎麼在這裡?”
徐立之眯着眼打量她半晌,道:“你是……蔡珍珍?”
沒想到徐立之竟然記得她的名字!她頓時高興得笑出了聲:“對,我是蔡珍珍!”
“嗯。你怎麼沒回家?”
“我忘了把輔導書帶回家,所以跑回來取。”見徐立之沒有接話,她又說道,“你在外頭坐着,不冷嗎?”
“還好。”徐立之淡淡地說。
“哦……”他的冷淡讓她有些沮喪,低下頭道,“那我走了。”
“嗯好的,再見。”
“再見。”
她轉過身,剛走了兩步,突然被叫住:“你等一下。”
蔡珍珍訝異地轉過身。隻見徐立之彎腰拎起腳邊的手提袋,起身走到她面前:“這個送給你吧。”
她頓時睜大眼睛,連忙搖頭道:“我不能要!”
徐立之噗嗤一笑:“你都不知道是什麼,怎麼就說不能要?”
“我……”蔡珍珍局促不安地說,“俗話說,無功不受祿,我不能随便收别人的禮物。”
“哈哈哈!”徐立之爽朗地笑道,“你還挺會用成語。”
說着,他從手提袋裡掏出來一個紙盒,當着她的面取出裡頭的東西。
是一雙白色帆布鞋。
“你看,就是一雙鞋子而已嘛。我本來送給我妹妹的,沒想到買小了。你試試能穿麼?”
說完,徐立之也不管她又是搖頭又是擺手的,硬拉她在椅子上坐下。他把塞在鞋子裡的紙團取出來,又理了理鞋帶,把鞋子放到她腳邊。
“快試試。”徐立之笑眯眯地催促道。
蔡珍珍在他期待的目光中穿上鞋子,走了幾步。鞋子似乎大了一點點,但不影響走路。
“你穿挺好,就送給你啦!”徐立之爽快地說。
“不行不行,我不能要!”她一邊擺手,一邊看向自己剛剛換下來的舊鞋,又髒又舊不說,還開了膠,恐怕随時要報廢。再一看腳底下簇新的鞋,她更加惶恐了。
在她坐下來脫鞋的這片刻功夫,徐立之轉身要走,她急忙叫道:“你等等!這個我不能要!”
然而徐立之頭也沒回,隻是擺了擺手:“你不要就扔掉吧。”
她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他遠去的背影,心髒忽然用力蹦了一下,然後便撲通撲通地猛跳。
也就是從那時候起,她心中萌生了過去十幾年從來沒有過的情愫。她盼望每天都能見着徐立之,盼他開心,也盼他能同她多說上幾句話……
就像齊林山說的,她對徐立之的愛慕和期待,或許從頭到尾都是“非分之想”。徐立之那樣的人,家世好,樣貌好,性格也好,怎麼可能跟她好?
可是,她還是不曾放下。自打高二那年,徐立之被他父親送出國以後,她和他就再沒有見過面。兩人偶爾會在□□上聊幾句近況,後來微信流行起來,就互加了微信。她時常看他的朋友圈,順着蛛絲馬迹又找到他的微博。她原本隻滿足于偷偷關注着他,偶爾噓寒問暖幾句,然而當徐立之在微信上跟她說要回國時,她心中那一絲念想便立刻死灰複燃了。
沒錯,徐立之那樣的人,的确不是她能高攀得起的。可這世上并不缺少例外啊,萬一她就是那個例外呢?
不,她其實早就已經是例外了。
中學時,徐立之雖然看上去對誰都溫和有禮,但其實他骨子裡特别獨,别說對同學了,對家人他都有些疏離。她和齊林山,是惟二能與他交心、被他當作朋友的同齡人。她确信徐立之是喜歡她的。否則,他也不會明裡暗裡地幫助她,隔着萬水千山也不曾與她斷聯。
從小到大,那麼多的艱難困苦她都挺過來了,徐立之這一關,她非得闖一闖不可!就算到頭來被他拒絕,那又怎麼樣呢?以徐立之的性格,想必不會拒絕她繼續以朋友身份呆在他身邊。況且她相信:凡事隻要敢想敢做,就有一絲勝算;要是光想不做,甚至連想不敢想,那就活該不戰而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