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曕淡淡道:“這件事您看着辦就是了。”
他記得自己曾見過林三姑娘幾面,那時候林氏病重,林三姑娘時常借着探望林氏的由頭來鎮遠侯府瞎轉悠,還“走錯”到他的書房過。
這樣的女子,他并不喜歡。
他道:“左右林家的親事已經定下,還請您幫着操持一二,皇上的意思是西北一帶如今不怎麼太平,我興許過些日子要去西北一趟……”
鎮遠侯夫人含笑答應下來。
她很快差人去了林家傳話。
又是合八字,又是交換庚帖,又是下聘禮……不過四五日的時間,林嘉月與宋曕的親事就已塵埃落地。
林嘉月看着鎮遠侯府送來的聘禮單子,是眉開眼笑:“這鎮遠侯府還真有錢,光下聘的銀子足足都有三萬兩,更不必提古玩瓷器,足足有一百二十八擡聘禮。”
飄絮點頭道:“是了,我聽說京城不少姑娘都羨慕您,說您這是飛上枝頭變鳳凰……”
她這話還沒說完,就瞧見素迎掃過來的一記白眼,忙道:“這是旁人說的,又不是奴婢說的。”
“在奴婢心裡,您可是真鳳凰!”
林嘉月并不在意自己到底是真鳳凰還是假鳳凰,倒是想起方才秦嬷嬷說從她與宋曕的八字來看,他們兩人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呵,誰要與一個将死之人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真是晦氣!
她隻當秦嬷嬷怕她反悔,故意說這些話哄她開心。
她的目光落在叽叽喳喳說個不停的飄絮面上,道:“……這兩日你可有打聽到雲氏給我準備了什麼嫁妝嗎?”
飄絮搖搖頭:“并未打聽到什麼。”
她想了想,又道:“不過奴婢打聽到大姑娘出嫁時的嫁妝。”
“尋常姑娘出嫁時的瓷器綢緞盂盆等等之物,大姑娘出嫁時自是都有的,除此之外,林老夫人隻答應按照慣例給大姑娘六千兩銀子的銀票。”
“我還打聽到,因這事兒,老爺當時還與老夫人鬧過一陣,老夫人是尋死覓活的,說大姑娘做下此等醜事,幹脆将自己的棺材本給大姑娘好了!但老爺卻仍未松口,做主将大姑娘生母的嫁妝一分為二,一半留給了大公子,一半給了大姑娘。”
“不光如此,老爺私下應該也補貼了大姑娘不少,畢竟幾個孩子中,老爺最喜歡的就是大姑娘,連大公子都及不上她。”
林嘉月一點不奇怪。
她腦海中隐約還有林老夫人的影子,在這老妪婆心裡,隻有兒子和孫子才算人,旁人都不算人。
哦,不對。
善于溜須拍馬、極其“孝順”的雲氏勉強算半個人——畢竟尋常祖母再不喜歡兒媳,卻也沒有将孫女拿來換錢的道理。
她一想到俞姨母當初接自己回淮安時給林家留下了五萬兩銀子,這些銀子花在雲氏幾人身上,她就氣的牙癢癢,下定決心一定要将生母俞氏留下的嫁妝拿回來。
她派飄絮去二門處守着,林鈞一回來就與她說一聲。
半個時辰之後。
林嘉月就去了小佛堂。
小佛堂裡供奉着大雲氏的畫像,林鈞每日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看大雲氏,陪大雲氏說說話。
林嘉月行至小佛堂,果然被門口的婆子攔了下來:“二姑娘留步。”
“老爺吩咐過的,老爺在小佛堂裡時,誰都不能打擾。”
“好,我在這兒等着父親就是了。”林嘉月笑了笑:“嬷嬷不必管我,您去忙吧。”
既要使苦肉計,總得下些血本才是。
這幾日,她一直盤算着怎麼将生母的嫁妝拿回來。
她也曾想過大婚當日不見生母嫁妝不出門,林家丢不起這個人,定會将生母的嫁妝還給她。
可如此一來,她也與林家徹底撕破臉。
這個時代與後世不一樣,幼時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她很快會成為寡婦,若身後無依仗之人,日子是可想而知的艱難。
雖說大魏民風開放,不乏女子開鋪子做生意的,就比如俞姨母,靠着一己之力将生意做的極大,但個中艱辛,也隻有俞姨母自己才知道。
林嘉月想着林鈞是禮部侍郎,想着自己從前在淮安時,林鈞就時常裝模作樣,想必為了名聲,不一定會強占着她生母的嫁妝的……
她胡亂想着,身子已凍的沒什麼知覺。
她向來最畏寒不過,如今卻還是咬牙強撐着。
約莫又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小佛堂的門才被打開。
林鈞看着唇色凍的發青的次女,眉頭一皺:“嘉月,你怎麼來了?你過來多久了?”
林嘉月凍的直打哆嗦,強撐着露出幾分笑來:“父親,沒多久,也就小半個時辰吧。”
林鈞不悅的眼神掃向門口那婆子,呵斥道:“為何沒有通傳?”
那婆子很少見林鈞有這般動怒的時候,忙跪地道:“老爺,您先前吩咐過的,說您在小佛堂時,誰都不得打擾……”
林嘉月見狀,覺得自己這步棋走對了。
林鈞罰了那婆子三個月的月錢。
并未言明解釋。
但林嘉月卻猜到了幾分,凡事講究個輕重緩急,若她在小佛堂門口凍出個三長兩短,那就不好了,林鈞定覺得那婆子辦事不夠穩妥。
可她站在守門婆子的立場上看,那婆子并沒有做錯,畢竟是林鈞有言在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