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徊玉用盡力氣,讓自己的表情沒有失控,“……合作?”
他沒聽錯,忽略掉後面的話,她一開始說的是合作。
她對一個賤籍說合作。
“我可以給你,我的兩成念力,隻要你跟我一年。”雁岚說,“比起那些不入流的上品境承諾給你的一成兩成,我應該是很劃算的。”
何止劃算。
根據得到的消息顯示,雁岚是極少見的直逼聖體的上品境,她的一成念力,抵得過那些初階上品境一半力量。
隻是這樣的話從她口中說出,真的很像意圖明确的騙子。
想騙他心甘情願獻身,得到後會在關鍵時刻一腳踹開他的騙子。
但要說毫不動心,假的。
他當然也動心。萬一,是真的呢?
“一年麼。”沈徊玉低頭盯手,尚且還理智,“雁大人是因為這一年裡沒得到我的回應,心裡憋屈吧。”
人對于得不到的東西總有征服欲,雁岚寫了整整一年石沉大海的拜帖,自然心裡怨他。從前他是可以忽視朝廷命官的太傅之子,現在他隻是階下囚。
誰都能踩他一腳,誰都能……
“雁大人,别跟我開玩笑。”他說,“我賤命一條,沒别的值錢了,你是想讓我連最後的本錢都一無所有嗎?”
他低下頭,很是涼薄地自嘲一笑。
沈徊玉很少流淚,很少在人前流淚。
雖然他眼中那片水波沒有聚成淚滴下來,但這樣的神情,雁岚就當他是哭了。意識到這點後,她心底一震。
鐵窗上那隻綠嘴烏鴉,在此時鳴叫了一聲。
雁岚猛地閉眸,整理好思緒,随後彎腰解開了他手上鐵拷。
“時辰到了,”她說,“走吧,沈少爺。”
沈徊玉走的時候沒回頭。
他前腳走,雁岚後腳出大牢。
聞鹿在雁岚的示意下跟上了沈徊玉。
伍閣小跑到跟前,站在雁岚身後同她一起遙望兩人背影。
伍閣說:“老大,沈二公子與此案無關吧?”
“難說。”
聽到這兩個字,伍閣之前的猜測就塵埃落定了,他敢确定,在牢裡這幾個時辰,老大用來審案子的時長不超過一柱香。
她從來不會用這種不确定、模棱兩可的詞判斷一個案子。
難說,難說……難說的怕不是沈二公子涉案與否,而是他家老大沒能一舉得逞,正在想後招。
曾經吃不到的天鵝肉,一朝近在眼前,這要是都不咬一口,他合理懷疑老大不行。
回到後院。
綠嘴烏鴉落到雁岚左肩上,撲哧幾下翅膀,尖嘴張合之間,發出嘶啞叫聲。
雁岚半跪俯首,恭聽。
“為何讓他走?”鴉語裡傳出隻有她能聽懂的語言,“雁岚,你心疼了?”
雁岚說:“屬下突然想到更為折磨人的辦法,比起身體上的枯燥索取,騙取真情再将其毀之才更誅心。”
黑鴉發出嘤嘤笑聲,很是質疑。
雁岚說:“屬下還有一法,可将其煉成誘妖體質,以沈少爺的品貌,輔以誘妖之脈,以身誘妖,必能大有所獲,可早日為殿下尋得修補鏡體的藥引。”
這才是正中下懷的良策。果然,再沒有人聲傳來,黑鴉撲哧翅膀,飛走了。
聞鹿回到司刑府時,已是深夜。
雁岚披衣起身,打開門。
聞鹿說:“屬下跟着沈二公子到了典音司,親眼見他進了門。途中有人跟蹤,那人極擅隐匿,所過之處沒有留下絲毫痕迹,屬下推斷,此人至少是個初階上品境。”
雁岚問:“那人可有殺心?”
“不曾有。”對此,聞鹿的回答很肯定,“此人自沈二公子出司刑府就緊跟了上去,應該是一直守在外面。”
“是男是女?”
聞鹿臉色難看,“沒有痕迹。”
随後,雁岚出府,按照聞鹿所說,重走了一遍司刑府到典音司的路。
聞鹿說:“屬下明确知道那人曾在這幾處停留過,可是趕過去一點也沒有殘留的痕迹。”
“這世上沒有什麼無迹可尋,做了就有痕迹。”
說着,雁岚指尖撫牆。
念力穿牆而過,搜尋蛛絲馬迹,最終在狹縫中找到了芝麻大點的一抹殘迹。
她放到鼻間,皺眉。
“人血,混着劣妖味。”
幾秒之後,她初步下結論。
“此人,和殺死那三名死者的兇手,是同一個。”
雁岚取出錦帕擦手。
聞鹿:“兇手是……妖?”
人血染妖味,大概率是吃人的劣妖混入了城中。
但不應該。
世京城有護國罩坐鎮,護國罩是當今聖上雲集了一百零八位上品境者獻身所築,妖邪不侵。倘若城中真的混入了劣妖,那便牽扯大了。
雁岚另有考慮。
“是吃了妖血的人,是個靠禁術提升的劣質上品境。”
這血是活人血,妖,卻是死妖氣。
兇手重現,又是沒留痕迹。
雁岚猜測,此人的能力是消除。留沒留痕迹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跟沈徊玉有關。
于是第二日,雁岚帶着那芝麻大點的證據,又到典音司。
這回有證據表明此案涉及劣妖,雁岚名正言順把沈徊玉帶到了司妖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