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司妖監嶄新的審訊室中,沈徊玉沒有昨日鎮定。
他猜這人可能惱羞成怒,準備使卑鄙手段了。
他滿懷偏見,聽雁岚繪聲繪色描述完昨夜的事件,沉默。
人倒黴的時候,走個路都能和妖扯上關系。他能說什麼呢?他能怎麼辯駁呢?再說,這個人要的是真相嗎?
審訊室中,還有伍閣和聞鹿。
重述案情本該是伍閣的工作,但被雁岚搶去了,他隻好待在一旁,看聞鹿記錄案情。
“你這字……”
聞鹿:“咋?”
伍閣:“……很好。”
雁岚開始審訊。
“沈少爺不知道自己被跟蹤也屬正常,畢竟你隻是凡體。不過,那名跟蹤者你一定見過,仔細想想,來典音司的人裡,有沒有舉止怪異的?”
說完她撂下紙筆。
“慢慢想,把與你接觸過的人都寫上,有嫌疑的畫圈。”
沈徊玉足足寫了一刻鐘,滿滿三頁名字。
雁岚看沉默了。
“你到典音司不過半月,接了……接觸了這麼多人?”
沈徊玉說:“沒紙了。”
不然他還能寫。
雁岚:“不用寫了,直接給你所有朝臣名單,你圈。”但是她看了一遍,知道這上面不止官員,還有平民。
沈徊玉換筆蘸了朱砂,第一個圈的,是雁岚。
伍閣露出看好戲的眼神,叫道:“你圈我們老大做什麼?”
沈徊玉說:“雁大人,很可疑。”
他面色冰冷,字字清晰。
“證據不足的情況下,将我收押司刑府内牢,又無端猜測我與劣妖有牽連,将我帶到司妖監。”他說,“雁大人,你不可疑嗎?”
雁岚輕輕挑眉,不予置辯。
顯然了,這人仗着在自己的地盤,對于苦主的控訴,毫不在意。
好不要臉。
沈徊玉甩筆:“沒别人了,就你最可疑。”
雁岚說:“給我指指那個魏小姐。”
她記得禦林軍統領那個妹妹,是典音司的金标客人。
沈徊玉指給她看。
叫魏明伊。
雁岚說:“怎麼不圈?這人風雨無阻,天天捧你的場,不可疑嗎?”
“……”沈徊玉說,“雁大人,如果你沒有直接證據證明我有罪,我想,我可以離開了。”
“行……出去。”這話是對審訊室另外兩個人說的。
雁岚拉開沈徊玉對面的座椅,坐下。
“我要跟沈少爺好好聊聊。”
聞鹿捧着案情文書,問:“那誰來記供詞?”
在雁岚的白眼掃過來之前,懂事的伍閣将人拉走了。
咣當。
剛剛沒關的刑訊大門,伍閣出門時給帶上了。
“三成,我給你三成念力。”雁岚說,“跟我一年。”
還在執着。沈徊玉想不明白,對于上位者而言,得不到的東西有那麼大魅力嗎?
她靠近。
“我還可以幫你,替沈家平反。”
話是在耳邊輕聲說的,窗口的烏鴉也沒聽清,隻知道兩人親昵地貼在一起。
沈徊玉眸色動容,勉力推她,“我說了不要跟我開玩笑……”
她捉住他的手,笑着說:“做都沒做,少爺怎知我是玩笑?”
他動作一頓,又像是僵住了。
雁岚說:“盡快給我答複吧,沈少爺。”
加個沈字,聽着就舒坦了。
少爺。
這個詞,不該從别人口中喊出來。
那個會整天在耳邊喚他少爺的小瘋子,已經被一場大火,燒得屍骨無存。
唯一留下的……
他擡手,撫上眼尾那滴紅痣,有些自怨自艾。
“我不松口,雁大人就不放我走?”
雁岚說:“是我的條件不夠誘人,還是你不相信。”
這都不動搖,很不合理。
她知道沈徊玉忍辱烙上賤籍印也要留在世京是為了什麼,他想為沈家平反,隻是事涉東宮,沒那麼容易。
她都已經如此有誠意了,他為什麼不動搖?難道有比她更有分量的靠山也向沈徊玉抛出了橄榄枝?
就在這時,伍閣推開門,神色慌張。
“老大,紅窗巷又出現一具屍首。”
.
從屍身外看,死者也是被亂刀砍死,兇手使用的是同一把菜刀,周圍依舊不留一點身份痕迹。
雁岚看過屍首後,命人蓋上白布。
伍閣說:“老大,可以完全排除沈二公子的直接嫌疑了。”
雁岚摘下手套,沒撘這句話,“他人呢?”
伍閣說:“看了屍體後,在那吐呢。”
屍體散發着惡臭,圍觀的百姓絡繹不絕,捂着口鼻也要朝裡面東張西望,也不知是看屍體,還是看沈徊玉。
雁岚開口:“此案兇手與暗巷殺人案是同一個人,今天起,由司妖監接管。”
司妖監幾個字,跟在世瘟神一樣,很快就将圍觀的人潮打散了。人跑遠了還忍不住為沈徊玉可惜,跟妖扯上關系,都撈不到好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