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的她身體孱弱,拿起槍已經吃力,扣動扳機更是艱難,又如何瞄準亂飛亂動的鳥。
而她的哥哥隻是靜靜地看着她。
這個年輕男人的眼睛猶如幽深的寒潭,隻是被他注視就有種靈魂被吸絞進去的感覺。
“不行嗎?阿瓷。”
裴瓷搖了搖頭,“不行。”
“你可以。”
裴瓷抿唇,他們來到的是一處人造熱帶雨林,樹木高大,蒼郁蔥翠,飛鳥走獸,帶着旺盛充裕的生命力。和周圍景色相比,裴瓷由衷的感覺到自己是秋天的枯葉,褪色、發黃,殘風過境,她會埋入地底,逐漸腐爛。
“我是個病秧子。”裴瓷說道。
無論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她生來殘缺,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然而裴池布滿槍繭的手掌拖住她的臉頰,高大的男人俯下/身,神情嚴肅專注,“阿瓷,你可以。”
“我……”
“你還沒有意識到自己擁有什麼。”裴池溫柔嚴肅地說道:“阿瓷,你是我的妹妹,你是軍火商的女兒,這就意味着,你腳下踩着的每一塊土地,都有裴家出售的槍支彈/藥肆虐的痕迹。”
“裴家支配這片土地,也支配這片的土地任何資源。”
“你可以做到,隻要你想,你可以在這個世界上做任何事。”
“我……”裴瓷嘴唇微張。
“你想射穿這隻鳥嗎?”裴池的聲音帶着誘導。
在裴瓷點頭的時候,他抓住裴瓷的手,替她握住槍,幫助她扣動扳機。
“砰。”
一聲槍響。
裴瓷的子彈穿透一旁樹木,而在樹木斷裂之時,活蹦亂跳的鳥雀突然開始發狂,最終一頭撞在被折斷的樹幹上。
直到這時裴瓷才知道。
早在她的獵槍瞄準鳥雀之前——
無論子彈有沒有打中,這隻鳥都必死無疑。
所以,她當然可以。
隻要她想。
所以裴瓷并沒有離開,她對邵英使了個眼色,邵英将音樂關掉,少了音樂的背景音,整個大廳陷入死一樣的沉默。
所有人都看着她,注視她、凝視她。
裴瓷來到桌前,直截了當地問道:“葉清玉在哪。”
所有人臉色大變。
這已經是裴瓷第二次來救葉清玉了!
為了急着救她,甚至連一點體面都不留給他們!!
“又是葉清玉!!!”有人忍不住了,眼睛猩紅地從座位上坐起,“裴小姐,你這樣打斷晚會的幹擾是否有失體面?”
“你為着一個特招生對我們大呼小叫是否有損你裴家的顔面?”
“裴小姐,你到底是誰,你代表哪一階層的利益,你該維護哪一階層的利益,直到現在,你都沒有認清嗎?”
認清?
我需要認清嗎?
裴瓷懶得和他多說,她容色冰冷,似一座冰雪雕刻而成的女神雕像。
“我再問一遍,葉清玉在哪裡。”
“裴小姐!”
裴瓷脖頸上的青筋跳了一下,她抿起嘴唇,在所有人的目光下走到說話的少年身上,少年是桌子上唯一還算體面的人,黑色的襯衣領口豁開,露出泛紅的肌膚。
裴瓷拽住他暗紅色的領帶,她力氣不大,卻直接将人拽得離桌一步。
“你在教育我?”裴瓷眯起眼。
卷毛少年呼吸急促,“裴小姐,我隻是在……”
裴瓷已經聽不到她在說什麼了,她眼睛搜尋着桌子上的食物,甜膩的蛋糕、油光水亮的雞鴨魚肉,漂亮精美的擺盤,她的視線一點點地搜尋,直到落在一瓶打開的紅酒。
裴瓷腦子突然“嗡”了一聲。
等她回過神的時候,他已經拿起酒瓶砸在少年的頭上。
“砰——!”
就像扣動扳機,酒瓶碎裂,暗紅色的酒在少年俊秀的臉上蜿蜒。
這一刻所有人都驚呆了,沒有人敢相信,這位病弱的大小姐,竟然拿起酒瓶,給比她高半個頭的男生開了瓢。
然而……
看着她因為憤怒而泛紅的皮膚,看着她因為燈光而潋滟的眸光,看着她鼻尖的痣,冷淡精緻的臉,慢慢地,隐晦的目光都炙熱了起來。
“我再問最後一遍,”裴瓷擦着手指上不小心粘上的紅酒,她的視線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葉清玉在哪。”
如果沒有人說,那就别怪她用點别的手段了。
也就在如此窒息的時刻,樓上突然傳來鼓掌的聲音。
緊接着一個聲音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