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裡很靜,桌上香爐燃着淡淡的熏香,待的久了,白初念聞見自己身上似乎也沾染上了股清幽的香味。
雍正神色淡然坐在雕花龍椅上,雙眸微微垂着,慢條斯理的喝着茶。
他身後站着的蘇培盛像是一座石雕一般,低頭一聲不吭,其他宮人同樣垂首默不做聲,而那個嬷嬷就好像即将魂歸西天一樣,跪趴在地上渾身抖個不停。
望着雍正仍靜默着,神情寡淡,白初念心中很是郁結,她始終無法明白,為什麼這麼久他還留着她,但她現在懶得再去猜想原因,隻求一個痛快。
“你要殺我就趕緊動手,我不會跟你求饒。”她說出這些話後,過了許久都不見他回應,心裡不由得更着急起來,“你是想讓我自行了斷?”
雍正擡眸,直直的盯着她,眼神漸漸變得嚴肅陰沉,“你每天戰戰兢兢的過日子,這比殺了你更讓你膽寒。”
白初念聽罷,眼睛睜大了一圈,這樣活着對她來說确實比死亡更是可怕。
在她驚慌無措時,卻聽到雍正輕咳了幾聲,她擡頭看向他,心裡的驚亂開始慢慢的平靜下來,冬天染了風寒治愈起來要一段時間,她巴不得他久病不愈。
蘇培盛急忙吩咐奴才去請禦醫,禦醫過來診脈時,他走近白初念,一臉假笑,“等會兒你去給皇上煎藥。”
白初念冷眼看他,“為什麼不讓皇上近身伺候的奴才去?”
蘇培盛眼底劃過一抹冷意,卻依舊笑眯眯的望着她,“這是皇上的藥,别人想做,本公公還不允許呢,把這個好差事給你,你别不識擡舉。”他故意拉長了聲音,那陰陽怪氣的語調讓人心裡發寒。
白初念知道這就是他本來面目,他是個出了名的笑面虎,一副皮笑肉不笑的精明模樣,宮裡的奴才沒誰不怕他。
她聽從他的囑咐,跟着兩個小太監去藥房煎藥。
來到一個小院,她利索的把藥材裝進瓦罐裡,根據禦醫的要求将藥罐灌滿水,正準備燒炭火,一人動作快的搶過了她的藥罐。
她看着他,差點神情恍惚了,好一會兒,才問道:“你為什麼要來幫我?”
拉錫隻是忙着手裡的活,絲毫沒有因為她的話而停頓下來,他動作娴熟的将火盆中的炭火搬到爐竈中去,又将藥罐放到爐竈上燒着。
白初念知道他聽到了自己問話,既然他不想回答,她也不再多問下去。
這一刻,她突然覺得他沒以前那麼讨厭了,他也有平易近人的一面,對她的特殊關照很像是兄長對妹妹的照顧。
拉錫擡頭,對上她一雙明亮燦爛的眸子,眼中對她的敵意雖然散了一些,但神色卻是有些緊張似的,“一會兒藥煎好了,你去送給皇上,讓皇上服下。”
白初念直接拒絕道:“我不想去,還是你去伺候吧。”
拉錫沉聲道:“這是你的差事,我幫你把藥盛好,你端過去,不要在沖撞皇上。”
他這真誠的眼神,竟然讓白初念鬼使神差的答應了。
看他的眼睛,她覺得他好像沒有被皇宮内爾虞我詐所污染,可是又覺得不太真實,他跟了雍正幾十年,陰謀詭計定學會了不少,不能因為他出手幫了她,就認定他是一個絕對善良的人。
她端着湯藥剛邁入正院,差點就被圍在門口的那一群妖豔多姿的女人吓愣住了。
一向冷清的養心殿頓時變得門庭若市,那些噓寒問暖聲更讓這裡變得煩亂起來。
這些女人個個扯着一張花容月色般的笑臉與蘇培盛輕言細語的閑話着,不停的問長問短。
白初念隻聽了幾句已經猜到了大概,有奴才把雍正生病的事傳到了這些嫔妃娘娘耳裡,所以她們才這麼急着趕過來想在雍正跟前露個臉。
她看到皇後身邊的綠竹端着托盤,上面放着一盅剛熬好的進補湯,正伸長了脖子往殿内張望。
其她奴才也是毫不示弱的往前擠,她們都想着代替主子搶在所有人前面,要讓雍正看到自家主子對他的關心。
蘇培盛一邊拽着那些想為自己主子争寵的婢女,一邊苦着一張老臉與各位妃嫔極力周旋,盡自己最大努力為皇上擋住這些豺狼虎豹。
不管過去還是現在,皇上什麼時候都不想見到她們,更不要說在病中最虛弱的時候。
這樣的狀況,白初念不知自己還要不要進去,而這時,十三爺那嚴厲的聲音在她耳邊炸響了,“你趕快把藥端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