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爺心底一顫,緊接着便冷漠道:“兒臣在額娘心中是這等慘無人性之人,那兒臣與您還有什麼好解釋的。”
德妃揚聲憤然道:“你謀害先皇,你是無話可說。”
四爺面色沉若冰霜,“為何額娘願聽信謠言也不接受現實?”
“你騙得了所有人騙不了本宮。早在胤祯還未離京之前,先皇不止一次在本宮面前說過他看重的是胤祯,先皇讓胤祯征戰西北為的就是讓他赢得軍心樹立威望。”殿内的燭光撒在德妃的側臉上,使她的臉鋪上了一層柔光,可是看着卻更是陰寒,“這江山是先皇留給胤祯的,是你奪走了他的皇位。”
四爺聽了面上沒什麼波瀾,依舊冷聲道:“兒臣在額娘眼中就是一個弑父篡位的賊人?”
德妃眼含厲色,憤怒道:“你這個逆子弑父殺君,還不知悔過,你給本宮跪下。”
“恕兒臣不能從命,兒臣對得起天地,對得起先皇,更對得起大清的列祖列宗,兒臣無愧于心。”四爺說這話,面容好似萬年不變的寒冰,并未有任何起伏跌宕,“若是兒臣因此跪下,那麼便是證實了外面的傳言。”
“你……你這個逆子。”德妃狠狠罵道,光暈襯出她花白的頭發,脖頸處的層層皺紋顯的她更是蒼老,她搖頭落淚,“本宮竟生出了你這個逆子。”
再次聽到這話,四爺仍是忍住了那直沖入腦的怒氣,他垂眸道:“兒臣告退。”他的聲音輕輕的卻夾雜着雷霆萬均般的怒意。
出了宮殿,寒風越發呼嘯銳急,像刀子似地刮過。
冷氣穿衣而過,即使是冰天雪地也絲毫不能減緩四爺心中的冰冷。
三十多年前,孝懿仁皇後病逝,德妃便以撫育十四為由,拒絕接他回來。
由此可見,在他年少時,他們這對母子已無親情可言。
天色愈發陰暗,四爺回到了乾清宮。
殿内西北角,一張黑漆紅木茶幾上放着一個金鼎香爐,一縷縷輕煙吐出,袅袅上升,滿屋異香。
他單手支頭斜靠在榻上,一雙暗黑眸子緊盯着另隻手中攥着的一條帕子,眸光或聚或散。
他已走神到未發現身旁來人,待察覺到自己的失常,不動聲色的将手中的帕子塞入懷中。
看到他的反應,戴铎的眼皮微不可覺的顫動了一下,強自鎮定道:“十四爺的軍隊不出一日并會抵達城外,三十萬兵馬包圍京城,他若執意攻城,受傷的還是城内百姓。這上位者争鋒殃及無辜,受苦的還是老弱婦幼,十四爺難道會不清楚嗎?”
四爺不禁愁上眉頭,“他擅離職守,不經傳召私自帶兵回京,先皇大喪期間免不了一場血流成河。”
乘着回話之際,戴铎偷摸掃了一眼他,眸底霎時閃過一道異色,“四爺也不必為此事苦惱,隻要嚴守城門将十四爺阻攔在外,沒有您的命令不得放人京城,看他到底有沒有攻城之意,以不變應萬變。”
這時,有奴才過來添茶水,他不耐的揮了揮手,那奴才彎着腰退到了殿外。
“四爺可以通過隆科多穩定京中局勢,同樣可以通過年羹堯牽制十四爺。”說到這,見四爺擡眸直視自己,他唯恐前功盡棄,急忙脫口說出醞釀已久的肺腑之言,“隻要年羹堯停供糧草,不出三日他們便撐不下去。那時四爺下令奪了十四爺的兵權,他便沒有任何還手之力。”
四爺雖有遺诏在手,有朝臣鼎力支撐,但在尚未登基之時,并不意味着,那些朝臣不敢在他面前弄權。
如今已掌握了十四擅自帶兵返京的消息,他會把他奪儲之路堵得死死的,不會給他一絲一毫希望。
他皺眉冷冷道:“若是他執意要攻城?”
“豐台大營雖隻有五萬兵力,但是若由十三爺親自指揮作戰可以延緩兩天,待對方糧草不足,他們隻能棄械投降。”
“就依你之計。”
“四哥。”十三爺進殿見到戴铎後,便知道他的擔憂四爺已經知曉。
有奴才替他倒了盞熱茶,四爺也不催他,隻等着他開口。
他手捧着茶盞,說道:“以戴先生的處事智慧,斷定十四弟回京之日會有哪些行動。”
戴铎馬上搶話道:“若十四爺發動兵變,十三爺調動兵馬,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
“我正有此意。”十三爺對他的佩服又近了一步,“你有安排,自然萬無一失。”
四爺眼神變得有些遊離,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隻有他一人,必然不敢謀劃此事,這背後有外臣支持。”
十三爺看着他,沉聲道:“待明日一戰,不管有多少人都會浮出水面。”他給四爺一個安定的眼神後便出了大殿,囑咐親信派兵駐守紫禁城,自己則是朝城外奔去。
他看不慣十四的狂妄,但又無法小觑他,畢竟這些年他做出了不少功績,頗有些本事和手段。
明日是他們兄弟兵刃相見之日,也是你死我活的決鬥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