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雪一直下個不停,整個嚴冬因此而更加淩寒。
院中兩個小太監拿着鐵鍬鏟雪,那铿锵聲幾乎要被寒風的呼嘯聲所淹沒住。
很快院子被清理幹淨,所有積雪消失不見,他們身上也早被一層白色的雪花裹住。
四爺定定的站在廊前,望着那堆白雪,心情漸漸冷靜,此時的他雖然身心俱疲,但内心卻是甯靜的。
戴铎與他比肩而立,望着空中飄着雪花,他堅定道:“四爺此時不出手,更待何時?”
四爺身形未動,沉聲問道:“你想讓我做那弑君的逆賊,受萬人唾罵?”
戴铎不以為然的笑了笑,臉上是滿滿的算計,“一代明主唐太宗,也是通過政變奪取到皇位,他可是正經篡位,後人還不是奉他為一代明主,隻要是一位勵精圖治的好皇帝,是否篡位有什麼重要?隻要做到國富民強,百姓安樂,照樣可以成為第二個唐太宗。四爺心系天下之人,如果您繼位為帝,對天下百姓來說應該是一件幸事。”
四爺寒聲問道:“若我以他這種方式搶奪帝位,也會因為篡權擔心其他人不服,為了解決後患,還要将兄弟姐妹全部都殺死?”
戴铎肅聲道:“自從二爺被廢,儲位的鬥争從未停止過,有多血腥有多殘酷,這都在預料之中,哪個上位者手上沒沾染過鮮血?”
四爺若有所思,細細考慮着他的話,盡管自己已經排陣布局、調兵遣将,可事态發展迅猛,這以超乎衆人的想象。
而他的猶豫令戴铎有些忐忑,“任何人都沒料到皇上會在生命垂危之時召見二爺。若是二爺成功繼位,那四爺提前做好的應對和部署,照樣會面臨措手不及的場面。”說着,他語氣提高了半分,“二爺被禁的十年中杜絕聲□□惑,久而久之已歸于平淡,不僅恢複了理性,他的本性也逐漸恢複,清心寡欲的他,皇上當真不會考慮?”
此刻,四爺眼裡是難以掩抑的寒光閃爍,一如院外凍了三尺厚的冰雪般寒氣逼人。
他逼着自己冷靜,平心靜氣道:“他的對手也不是等閑之輩,同樣在緊鑼密鼓招兵買馬,集中精力對付敵對勢力的明箭,又豈能一帆風順?”
聽了這話,戴铎蹙緊的眉頭緩緩散開,“這場密謀已久的奪嫡戰争已達到水火不容的局勢。二爺視别人為案上魚肉,而别人視他一樣是眼中釘肉中刺,朝堂上就要大亂一場。”他眼底有陰狠之色劃過,内心猶如有一股火焰在熊熊燃燒,“帝王都是善變,都說皇上是個寬和的明君,可早年那些功臣為皇上的盛世盡心盡力,又有幾個可安度晚年的,明珠索額圖的下場還不夠讓人膽寒嗎?”
四爺知道他心底醞釀着一場盛大的陰謀,這場陰謀無時無刻不讓他警惕着。
戴铎沉沉歎氣,“誰又知道二爺穩定大局後不會對自己的兄弟痛下殺手?他又會拿誰先開刀?”
四爺将視線放遠,那幽暗目光似能投向的更遙遠的時空,他籌謀部署了多年,用盡心血精力與才智,使用數之不盡的計謀手段。
機關謀略,暗交權臣,隻因他想得到那個夢寐以求皇位,這是他畢其一生之力追求的一個夢,他不想在這有可能實現夢想之時放棄。
可也清楚遠在西北的十四同樣在秘密籌劃,悄悄搜集京城消息,嚴密監控他的動向。
十四是骁勇善戰的将軍,策馬平定四海戰亂,如此英才已揚名京城,在民間是百姓茶餘飯後津津樂道之人。
早已卷進這場權勢的争奪中,他又如何會放棄?
“早年支持二哥的那些人沒有戰功顯然不能服衆。”四爺忽而垂了眸,眼中是一片孤寂,“他如何能夠禦宇天下?如何能夠守住社稷江山?”
聽他此言,戴铎有些詫異,覺得這不像從四爺嘴裡說出來的話,他來來回回不停的踱步,也按耐不住自己一顆急躁的心。
上位者争鋒,殃及的最終是黎民百姓。
四爺的猶豫是否會讓他陷入被動,令他陷入一種無法預知的危機?
見四爺神思不明,他不知他在想些什麼,又有些擔心驚擾到他,躊躇了片刻,才忐忑開口,“皇上需要一些人幫助二爺來鞏固勢力,直到他坐穩這個皇位為止。這些年,皇上處事手段較為懷柔,很多時候也是猶豫不決,若不是當年廢了二爺,也不會出現這種骨肉相殘的現狀,這一切……”
他話未完,四爺便急急打斷道:“旁人沒有機會篡權,另外,誰也不想背一世罵名。”
戴铎擡了擡眼皮,快步走到他近前,沉聲說道:“皇上可以軟禁十三爺,埋下的棋子何止這些?十三爺跟在您身邊獨自咽下了多少苦楚,早早做好了随時為您赴死的準備,您會不明白他的心?您不想救他與水深火熱之中?”
寒風漸漸的減小了,四爺遙望着遠方,嘴角噙着一抹悲涼地笑。
他怎麼不想救十三出來,怎麼不知道他為自己所做的一切,但他是極為誠孝之人,即便再是想得到皇位,也不能做出抗旨不遵、篡權奪位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