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後,院裡有絲絲涼意傳來,四福晉端着一個托盤,盤中盛着一盅安神湯。
走到翰墨軒門口,蘇培盛便迎了上來,彎腰說道:“福晉,四爺在看折子,吩咐奴才不讓人進去打擾。”
四福晉面色一怔,四爺是個冷漠的人,又不待見她。這幾年,她從他眼底看到他對自己的憎惡,她根本想不透他厭煩她的原因是什麼。
從前,每逢初一十五他雷打不動歇在她的院子,還能維持着夫妻表面該有的敬重、和睦。
然而近十年,他在未踏進她院子一步,即便有事也是派蘇培盛過來傳話,對她始終避而不見。
遲疑了好久,她莞爾一笑,把面上的不喜很好的掩飾了過去,“蘇公公,今夜你不要當值,四爺這裡交給我。”她溫言溫語,臉上笑意淡淡的,卻給人一種壓迫感。
蘇培盛不敢違背她,可四爺的性子他更是了解,放福晉進去,那他就是往死裡作。
夾在兩個主子之間,他多有為難,“福……福晉,奴才不敢。”
四福晉目光幽深地望着他,見他一臉苦相,她依舊輕言輕語,“我與四爺是夫妻,四爺需要什麼,我還不比你一個奴才清楚。”
蘇培盛擡頭,仿佛覺着她那抹目光如槍似箭般刺穿了他,吓得他打了一個激靈,急忙跪地垂頭,“福晉,奴才不能違逆四爺。”
四福晉冷冷看着他半晌,擡眸望向書房中那一抹微光,眼底多了一分怅然若失。
她把自己的青春年華給了四爺,為何他要這般對她?
她是他八擡花轎迎娶進門的,論家族榮耀她給的,後院女人都給不了,為何他要把她當做一個不存在的人?
“福晉。”蘇培盛驚慌失措道:“要不您等一會,奴才去請示四爺。”說完不等她點頭,已慌的進了裡屋。
望着他漸漸遠去,四福晉盯着托盤上冒着熱氣的安神湯長長舒一口氣。
再擡頭,蘇培盛重新出現在自己眼前,隻聽他恭謹道:“四爺讓福晉進屋。”
說完,他擦掉了額頭上的滾滾汗珠,若他稍微再愚鈍一些,說不定已是亡魂之身。
四福晉這才端着托盤小心翼翼地邁進屋子。
屋内,四爺垂着頭,看似專注在桌案前的奏折中,可手中的筆卻一動不動。
聽到窸窣的腳步聲,他擡眼望着漸漸走近的人,微蹙着眉,目色深涼。
“夜深了,妾身知道四爺還沒歇下,便讓奴才準備了安神滋補湯。”四福晉把托盤放在桌上,端起一盅熱氣騰騰的湯,這湯似乎剛從火爐裡取出來一般,手剛觸摸到,指尖就被燙了一個泡。
四爺隻看了一眼,低着頭繼續看着折子,冷冷淡淡道:“放下吧。”
四福晉将托盤遞給綠竹,指尖處的燙傷火辣辣的疼,她擡眼看着四爺,明明他看見她被燙了,卻不過問,居然連這一句關心話都沒有。
“四爺公務在忙也要注意休息。”她忍着委屈說道,展示了她賢妻的一面。
但在這句話之後歸于了死寂,四爺再不言語,隻是低着頭翻看折子,無視了站在他下方的人。
他沒讓入座,四福晉隻能這麼站着,她自嘲笑笑,幽幽歎一口氣,眼裡的淚痕隐約可見。
站在他面前什麼都不能說,什麼都不敢做,這跟一個伺候人的奴才有何區别?
四爺甚至看都不想再看她一眼,這就是她掏心掏肺付出一生的男人,她在他眼中到底算什麼?
氣氛沉悶凝重,門外的蘇培盛聲音又傳來,“四爺,戴先生來了。”
“讓他進來。”四爺放下了筆,随便整理一下書桌。
蘇培盛推開門,戴铎見到四福晉,眼中精光一閃而逝,覺得自己來的突然,打擾到了她與四爺。
他立在門口猶豫着要不要進來,四爺似察覺到了他的想法,聲音低沉道:“進來吧。”
他與四福晉相視一笑,走到案前才對四爺俯身行禮。
“坐吧。”
戴铎依言在四爺一旁落座,四福晉覺得自己的處境更是難堪,她全身□□,雙手不知所措地捏緊衣袖。
一個奴才都能坐着,她卻還是這樣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