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三禮結束,賓客們也散了,年羹堯卻單獨留了下來。
今日他感覺自己的心一點點被掏空,婉玲跟四爺已經有了孩子,四爺對她寵愛,這就說明幽若失寵了。
一個是他此生摯愛,一個是他從小疼到大的妹妹,她們都是四爺的女人,不論誰失寵,誰得寵,他都不願看見。
他更怕看到有一天她們為了争寵而互相傷害。
此生,他因這兩個女人而心存牽挂,即是手足情深,又是情根深種。
來不及理會心中的紛雜,他已經來了四爺的書院。
不管他對四爺有多少怨,見面還得恭恭敬敬行主仆之禮。
“四爺,微臣許久未曾見到幽若,心中挂念的很,微臣想見見她,還請四爺允許。”
四爺高深莫測的眼神帶着别有深意的試探,他悠悠問道:“你隻是想見她?”
聞言,年羹堯眸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悸,知道四爺在懷疑些什麼。
他逼迫着自己沉着冷靜下來,鎮定自如道:“幽若是微臣最親的妹妹,微臣最想見的隻有她。”
四爺慢條斯理地端起案上的茶盞,輕泯一口,故意對他置之不理。
冰冷氣息迅速以燎原之勢蔓延開來,讓人有一種泰山壓頂的感覺。
年羹堯細細揣摩四爺的神情,平了平心緒說道:“四爺若是不允許,那……微臣就告退了。”說完便等着放話準許他離開。
他擡眸與四爺對視,四爺的眼神令他心中莫名發緊,好像自己被他看穿了心。
“讓蘇培盛帶你過去。”
聽到這句話,年羹堯平靜的吐了一口氣。
他跟随蘇培盛走後,拉錫快速的閃進了屋,很快便偷摸着去了玲珑閣。
年幽若如今被困于内宅深院之中,不論何時擡頭,一眼望見的是四四方方的高牆,她面上毫無欣喜可言。
每每想起在年府的時光,隻剩下一聲聲歎氣與無盡的懷戀。
她走近琴台落座,手指輕輕撫過琴弦,凄涼旋音自指尖傾瀉而出,這牽人心神的哀怨,似乎與至親之人天人永隔般的絕望。
“幽若。”一道沙啞帶着關懷的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年幽若扭頭看着眼前人,一時目光怔怔,不覺已淚流滿面。
年羹堯走近她,輕聲說道:“幽若别哭,二哥不是來看你了嗎。”
“為何二哥會來此?這後院是女眷住所,你雖是我兄長,但卻不能輕易進出。”年幽若語氣略帶焦急,從她的聲音不難聽出她是在害怕。
年羹堯将她落于腮旁的碎發掠在耳後,笑道:“你别擔心,這是經過四爺的同意。”
年幽若輕輕地舒了一口氣,将那滿是淚痕的臉垂了下去。
年羹堯抑制着心中忐忑,關切地問道:“你如實告訴二哥,四爺對你怎麼樣?”
聞言,年幽若抿了抿嘴唇,目光忽閃着他眼中存在的疑惑與關懷,支支吾吾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要說四爺對她不好,可她吃喝穿戴在府邸僅次于福晉。
要說四爺對她好,可四爺對她漠不關心,甚至還殺了她的雪兒,這又怎麼是好。
她哽咽落淚楚楚可憐的模樣,年羹堯已知她過得不好,四爺沒有好好待她,“幽若,對不起,是二哥沒有保護好你。”
“二哥,我好難過。”年幽若上前緊緊抱住他,眼淚再也無法抑制,不禁奪眶而出,她以為嫁入皇家此生都無法見到自己的家人,今日見到了,心頭更是難受到極緻,“我好想念爹娘,好想你和大哥。”
她梨花帶雨地哭訴着,心中是有無限懊悔。
她後悔嫁給四爺,後悔成為四爺手中的人質。
年羹堯聽着心如刀絞一般,此刻覺得自己是這麼的沒用,沒用到連妹妹都無法保護,讓她受盡委屈。
“二哥。”年幽若在他懷中揚起朦胧淚眼,不安地問道:“四爺同意你來,是不是出于别的目的?”
“沒有,是我要求來見你的。”年羹堯眼中頹升幾重哀怨,隻不過一年多未見,他不知自己的妹妹何時變得如此多疑謹慎。
“真是這樣嗎?還是你有什麼事瞞着我?”年幽若連問幾句,焦急地看着他。
“你不要胡思亂想,二哥什麼時候騙過你。”看着她微微點頭,年羹堯又問道:“你在這裡有沒有被欺負?”
年幽若又搖了搖頭,“沒有,我與婉玲姐姐相處的很好,她沒将我看成外人,所以也未藏掖着自己的本性。”
聽到刻在他心底深處的這個名字,年羹堯腦中蓦然一炸,竟覺得自己跌入了一汪深潭,令他無法呼吸,頭痛欲裂。
婉玲,無論過了多久,誰人提起,他還是抑制不住讓自己不心痛。
但他也稍稍放下了些許擔憂,深知婉玲為人溫婉寬厚,并非勢力跋扈之人。
幽若能與她交好,她定不會去算計傷害她。
“二哥不要擔心我,我在這裡過的很好,真的很好。”年幽若含淚說道。
年羹堯看去她那雙善解人意的眼睛,苦笑地點了點頭,又怔怔望着那青灰色的肅穆天空,長歎一聲,或許他此生想保護的人與皇族都淵源甚深,她們都要在此終老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