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地進殿後,他見康熙拿着蒲扇正緩緩煽動火爐裡的火星,認真而又專注。
他咧嘴笑道:“皇上,這是奴才的事情,您怎麼親自做了。”
“你坐吧。”說話間康熙也沒擡頭,仍舊搖着蒲扇。
李光地離他僅有一步距離,他弓着身子,看起來有一些緊張,“微臣不敢。”
康熙倪了他一眼,又垂了眸子,“為何你不把朕的意思告訴他們?”
李光地不願趟這趟渾水,又不敢把真實想法說出來,他斟酌了言語說道:“立儲之事關系重大,隻皇上一人乾坤獨斷,非我等臣子所能言。”
一句話把康熙頂了回去,令他找不到理由對他發作,他長歎一聲道:“既然你不說,那朕自己去說。”他的話聽着像是在跟自己賭氣,“胤礽,朕非立不可。”
鑒于朝中保奏八阿哥的勢力大、呼聲高,他惟有用嫡長子抵制一途可行。
下午,康熙再次召集群臣,表達了自己的意思,“朕遵從漢人立嫡,二阿哥再不好也不能動。”
此言一出,佟國維詫異的目光盯着他,他很不服這個理由,當下問道:“皇上,八爺精明強幹,在朝中有威望,他的仁慈最像您,為何當不了儲君?”
康熙冷嗤一笑,他并不喜歡一味仁義的皇子,而是喜歡剛毅果斷的阿哥,這點卻是沒讓人摸透。
八阿哥會結人心,朝中滿漢大臣和皇族宗親願意與他交結,這本是曲意結黨所換來的。
說好聽了,他是賢能,說不好聽,這就是八面玲珑,與大臣投緣的皇子他是不會立,甯肯自己食言找百般借口,也不會選擇他。
隻要他還有一口氣在,天下就是他的,就是胤礽不行,也輪不到他。
“朕以仁孝治天下,八阿哥卻用仁義到處收買人心,他就是假仁假義,未來他做了皇帝,大清必滅亡。”
“八爺為人正氣,其待人處事之風比任何皇子都強,與衆多朝臣相交甚厚,皇上怎能夠斷定大清的江山不能交于他手中?”
康熙氣得胡子亂顫,憤然道:“八阿哥懼怕女人,做事柔仁,有恩無威,就這一點顯然不合适儲君人選。”
“哼。”佟國維冷哼了一聲,神色頗有些不快,“這隻是皇上找的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但是在衆人眼中天下就得交一個賢明君主,總比一個暴力之人魚肉百姓的強。”
他表達了自己的強烈不滿與抗議,想到自己親哥哥的慘死,他恨自己的無能,為何不能親手要了索額圖的命。
氣惱之極的康熙,手指節不由得攥得青白,未料到一個臣子會這麼頂撞他,他憤憤問道:“八阿哥生母地位卑賤,沒有一個高貴的血統,這個理由足夠了嗎?”
佟國維厲色道:“皇上,我大清江山不可無以為繼,請皇上重立儲君!”
一時,竟有大半數的皇親國戚一起出列,跪在地上異口同聲道:“臣等贊同!”
“八阿哥太柔懦,你們把他弄上去,是想着以後好讓你們擺弄嗎?”康熙話畢,殿内一片寂靜,無人再敢接着話。
所有人都看出他對八爺的态度和指責曲多直少。
皇上不是不喜歡八爺的秉性,他是不願意看到八爺個人威望和私黨勢力威脅到他自己的權威,他是忌憚自己的兒子。
執意立二爺,雖說嫡子繼承大統沒有動搖,但其實是為了維護他的權利。
佟國維絲毫不懼龍威,他闆着臉再次質問道:“皇上怪八爺辦事過于仁義,有收攬人心之意,難道他廣有善緣也是錯嗎?”
康熙眉梢乍然一挑,臉色又難看了幾分,眸子陰沉得厲害,“朕不會讓你們在慫恿皇子明争暗鬥,關于複立胤礽之事,朕自有主意。”
八阿哥黨羽多,聲勢大,引得朝中重臣聯名保薦,這就是肆無忌憚的對他示威,就是在逼宮。
要是其他皇子為謀求儲位,各結私黨勾心鬥角,也可以威逼他的皇權。
這麼可怕的情形,若不盡早斷了那一群洪水猛獸的心念,定會埋下一個禍根。
立太子他必須占據主動權,貓兒尚可戲鼠,他為何不可以?
佟國維臉色讪然,當即回擊道:“八爺心懷天下,憂國憂民,皇上堅決棄用,這讓多少人心有不服。”
“心懷天下,憂國憂民?”康熙冷笑着咀嚼了一番,“你何不直接說他野心勃勃,想要謀朝篡位?”
佟國維身體蓦然一震,他怕被皇上當做奸逆之臣,有謀逆反叛之心。
一旦這個罪名成立,屹立不倒的佟佳氏一族在朝中就是枝繁葉茂、盤根錯節,也會被皇上一夜間摧毀根基。
康熙半眯着的笑眼讓他脊背蹭蹭的冒着寒氣。
殿中即将陷入死寂之時,那些善于拍馬屁的大臣紛紛保起了廢太子,堅決擁立他上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