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爺身姿如傲立青松般巋然不動,一派悠然的模樣,眸光若有所思轉向直郡王,“大哥先前在上驷院對二哥三番兩次的惡意捶打,這些我們兄弟可是親眼所見。”
聞他的聲音,直郡王的眼睛一掃方才的死灰悔痛,射出逼人的光芒,盯着他惱火道:“我當初念你額娘身份卑微不受盛寵,不想看着你被宮人欺負,屢次在皇阿瑪面前為你争取進言,攏獲君心,讓你從此享了皇子該有的份例,從一個不受寵的皇子爬到了恩寵可以與我們兄弟比肩的位置,你現在卻不識好歹,恩将仇報,這跟一個白眼狼有何區别?”
八爺眸光似是黯了黯,不過旋即便恢複了自然,“大哥言辭過于激烈,我隻是在皇阿瑪面前說了實話,你何必把過去的事拿出來一提。何況,這兩件事本無關系。”
直郡王陰狠狠道:“沒有我當初的憐憫,你也能夠站在這裡,也能夠在衆多人裡嶄露頭角,就憑你額娘辛者庫賤籍的身份,你也配?”
良妃雖得到康熙的垂憐封了妃位,但辛者庫的賤籍始終如影随行,還影響了她所生的八爺,他從小就沒少被兄弟們譏諷。
如今當衆被直郡王羞辱,他哪裡還肯忍,當即還擊道:“大哥果真不敬長輩,當年你随同皇叔征讨噶爾丹時,就擺出自己皇長子的架子恃勢淩人,以至于造成将帥不和,軍心混亂,如今還不知悔改。我額娘雖然出身不好,總歸是你的庶母,大哥辱及長輩,當真是個不孝之人。”
大殿中的人誰都沒想到一向溫文爾雅的八爺也能口舌鋒利,把直郡王震的無話可說。
“大哥還是接受眼前的事實,不要再惹皇阿瑪動怒。”八爺聲音柔和,又露出了彬彬有禮的一面。
直郡王面露怒色看着他,這是個強有力的對手,果然值得鬥勁,“一個賤婢生的也能如此得勁。”
見他再次侮辱自己的額娘,八爺臉上已無笑容,“大哥如此可恨,難怪惹得皇阿瑪嫌。”
聽着他們的對話,康熙感到喉嚨就像插了一根刺,呼吸都困難了許多,“都給朕住嘴。”他怒喝一聲,打斷了他們的争吵。
因這一聲咋呼,殿内所有人喘氣都小心了一點。
裕親王左右看了一下大臣,面露不屑,想到八爺剛才提及的往事,目光睨了直郡王一眼,他哼聲道:“皇上,大阿哥不得您心,已無需立長,太子人選未定,您何不考慮其他阿哥?”
康熙掃了他一眼,這個兄長在他心中的分量頗重,但他的話讓他本就沉重的心掩上一層寒意。
裕親王見他不動聲色,皺着眉繼續說道:“皇上,立太子事關國家大事,八阿哥聰明能幹,有德有才,如果能夠成為我大清國的儲君,對皇上對天下百姓都是極大的幸事。”
他話音落地,站在後排的李光地便說道:“八爺為人親切随和,靈活溫潤,在朝中人緣極好,皇上不妨把他立為太子,微臣相信日後八爺會做到國富民強,成為萬民稱頌的一代仁君。”
此時康熙有許不耐,他淡淡說道:“立太子之事,雖是國事但也是朕的家事,朕得好好想想,不是你們心急就可以定下來。”
此話一出,本來沉寂的大殿頓時響起一片議論。
八爺口碑再好,待人處事不拘泥于規制與名分,可是皇上不中意他,好又有什麼用?
直郡王面露喜色,“皇阿瑪,兒臣有一事相告。”
康熙微微瞥了他一眼,“你說。”
直郡王眸光似挑釁又似嘲諷的斜斜掃向八爺,笑道:“八弟府中有一個術士叫張明德,此人是相面大師,他說八弟日後必大貴且貴不可言,還說……八弟有帝王之相。”
康熙聞言,臉色一沉,深邃的眸光頓時化為鋒銳的利刃對準了八爺。
八爺被這一鋒利的眼神吓得跪趴在地上,急切辯駁道:“皇阿瑪,兒臣絕無此心。”
直郡王全然不掩勝利的快意,眼睛微眯,冷冷地嘲弄地望着他,“八弟若真沒此心,怎麼會在府邸藏一個相面之人?”
八爺想辯駁幾句,想表示自己沒有争儲之心,但擡眼觸及到康熙的目光後,吓得微微一縮,把頭埋在了地上。
“大哥是想害死八哥嗎?”九爺上前一步大吼一聲,話雖是吼出來的,但卻沒什麼底氣,反而顯得他更是惶恐。
“你們做了什麼?為何不敢在皇阿瑪面前承認?”
“你當時坑害二哥,害二哥被廢,自己沒辦法做太子,又想來害我們,你是想把所有兄弟都除掉,以為這樣皇阿瑪就能立你為太子?”
九爺面色慌張,直郡王好心情的笑了起來,嘲弄道:“男子漢大丈夫敢作敢當,你們真是個孬種。”
這時的九爺心底直打顫,他不知對手是怎麼得知張明德的存在。
但是他絕不能讓别人知道,不然他們就死定了。
看着跪地的八爺,又擡眼偷瞄禦座的康熙,嘴唇不住的顫抖。
他跟八爺驚恐萬狀的模樣已經很好證明了他們有問題,又怎麼能逃的過康熙銳利的目光。
“皇阿瑪,您要是不信兒臣的話,您大可派人去八弟府邸查探情況,您把張明德抓過來審問就一清二楚了。”直郡王進一步相逼,勢必要把八爺逼上死路,他是庶長子,自知無望,可是也不能讓這個忘恩負義之人爬了上去。
“皇上,臣兄不相信八阿哥會這麼做,這裡面是不是有什麼隐情。”裕親王說着狠厲的眼神瞪了他一眼,“皇上一定要查清真相,不要輕信他人的搬弄是非。”
李光地懇求道:“微臣不想信八爺會做出這種事,請皇上還是先查清實情。”
康熙的神色越發凝重,盯着八爺的眸子寂冷而幽深,令人莫名膽寒。
八爺心裡更是發慌,他怕自己失去了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