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文壽慢悠悠起身，指指在草地上撲騰的那些半大小狗，“你既然要走就别給我送回來。這堆裡頭看看，哪個和你看對眼就讓哪個跟你走。”讓這些小家夥自己挑吧，他老了，反正管不了那麼多了。

雖然今夜月明星稀，但借着手電筒的光也能看清楚地上這些小狗的樣子，個個都養得油光水滑的，看那骨量說不準還能再大上好些。慕青頭一回挑狗，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怎麼弄。說是讓小狗自己來調，那又是怎麼個挑法呢？難道他站在原地不動，等着小狗過來看他？

他隻好用求助的目光看着舒沛——豁，這難題還能再踢回來？

還好舒沛出門時候口袋裡有準備，抓出一把狗糧塞給他。“來來來，慕老師，你就拿着狗糧在這裡等着它們過來跟你互動，哪隻和你眼緣你就把哪隻拿走呗。要是不樂意跟你走的，你也逮不住它。”

在這些人裡頭，保管他們就是最脆皮的那一個。

小何在那兒出主意，“青哥，網上都說，要那種嘴筒子大，腳大的，這樣以後長得大隻，能夠保護你。還要看活躍的，我覺得這隻黑的不錯，動起來很矯健。”

網上看到的經驗在這兒顯擺？舒沛倒是頭一回看到這路數。這技巧不能說不對，隻能說大錯特錯。這窩爹媽個都高，生出來的崽子就沒有小個的，算起來也算是他家大黑的親戚。脾氣嘛——有點火爆，打遍村裡無敵手。

要不怎麼能把村裡頭最厲害的母狗收入囊中呢。這窩狗甭管現在聽話不聽話，脾氣都是一等一的——倔。領地意識還賊強，要不是山頭空地夠大，這些家夥早就打成一團。現在他帶個生人過來三爺爺這裡，也算是給他解決了個大難題。再大點這哥幾個幹起來他可就按不住了。

就院子裡頭這些家夥可不夠它們幾個嚯嚯的。舒沛自己家可不行，一個大黑就夠嗆，到時候幹起來，他是拉偏架還是中立都落不着好。指不定半夜給他來個自由搏擊加魔音穿耳。别人受不受得了他不知道，反正他是不得行。遭不住，實在是遭不住。

想到慕青接下來要遭遇的日子，舒沛稍微有點控制不住臉上的笑意。不不不，怎麼能這樣呢，他又沒給慕青什麼坑，隻是真誠推薦了他最适合的品種。

一把狗糧撒出去，有幾隻半大小狗蠢蠢欲動，警惕地挪動幾步，湊過來觀察這個陌生人類。但它們好像在他這沒感受到什麼威脅，很快就大着膽子湊過來，拼命用鼻尖嗅着慕青手上的狗糧。這糧包香的，可是舒沛自己用米素菜混着市場上的邊角肉做的。保管無添加，全都是純純好材料。

就它們這些平時就吃些剩菜剩飯的，聞到這家夥還不得給它們香迷糊了。

果然，沒多會兒，它們真沒抗住血脈裡的吸引力，把慕青圍在中間，試探着用鼻尖拱面前這個漂亮人類。他也好脾氣地任由它們打量。小狗們迅速放下戒心，痛快地大快朵頤起來。即使圍在一塊兒，它們也不慌不忙，充分發揮了謙讓精神，讓一隻花點黃狗占據了有利位置，緊接着是另一隻全黑大狗。

看着它們倆留下一點位置，其他四隻着急地左右轉圈，但也隻敢插空，并不敢直接去挑釁它們大哥二哥地位。

豁，吃個飯什麼門道都看出來了。剛剛這兩隻絕對教訓了它們小弟。它們這窩兩隻大的絕對是個狠角色。舒沛心裡頭基本有數了。

慕青倒是頭一回和這麼多可愛小狗相處，摸摸這個，碰碰那個，哪個都覺得相當新奇。小狗看着還手腳軟乎乎，沒想到身上的毛摸着卻略微有點紮手，有點像雨後樹林裡的松針？慕青大着膽子去碰它們軟嘟嘟的小耳朵，細細密密的絨毛給手上帶來溫暖的觸覺，讓他也跟着心柔軟了許多。

啊，果然，小狗是世界上超級美好的事物。之前的陰霾仿佛也消失了不少，讓人對生活總還是充滿了那麼一星半點期待。

可是，到底把哪隻帶走呢？慕青實在犯了難。

叫他在這些小可愛中選出一兩隻，他實在是難辦。它們每個都睜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讓他恨不得把心都捧出來，這時候，他隻能用求救的目光看向舒沛，“舒老闆，我應該怎麼選？”

選什麼？

舒沛倒是沒猶豫，一手拽着一隻拎給慕青看，“你看看這兩隻，黃白花，還有黑的，拎起來不叫不喊，一看膽子不錯。這種适合看家護院。”它們倆還腦袋大脖子粗，吼起來絕對地動山搖，幹起人來也絕不手軟。你一個人保管按不住它們倆。

但狗吓人就要這種好像主人家降不住的吓人，軟骨頭叫别人兩棍子吓怕了還給慕青幹什麼，無辜葬送條小生命嗎？現在這大小剛好，半大狗正是敢拼的時候，和慕青也容易培養起感情。

“你要是樂意，這兩隻就帶走。有什麼問題，我給你帶回來，讓母狗好好教教規矩。”至少不能在人家樓房裡頭亂拉亂尿吧，這些規矩教一教保管會。

其實慕青一開始就相中了這兩隻個頭大些的，看着小臉肥嘟嘟，心都跟着柔軟起來。隻是他剛剛沒好意思說，但沒想到舒沛幫他挑出來的也是這兩隻。他一手抱一個，竟然有些沒舍得撒手。

小狗雖然一直住在身上，但看着也打理得相當幹淨，摸着隻是毛發裡有點浮土，沒有絲毫異味。過來說要養狗是沖動，現在倒是真開始上心了，“可是我房子裡什麼都沒有，沒有它們吃飯的碗，沒有它們的小窩，甚至連吃什麼狗糧都不知道。還有疫苗這些，我也得……”

“疫苗都打過了，你要是不放心今晚上給它們倆洗個澡呗。我那有狗用的香波……”

說到這，慕青又開始擔心上了，“它們這麼小洗澡會不會生病吧，不是都說狗不适合洗太多次澡，容易生病的。”

“它們就是兩條土狗，哪兒那麼多規矩，怎麼都能活的。”

舒沛滿不在乎，甚至覺得慕青實在是大驚小怪。自古以來這兒的土狗都是這麼活的。随便扔點吃的喝的，它們也能蹦幫跳跳長大，幫你護住家裡頭屋頭。但是，在這些城裡人眼裡，到底還是有些不一樣的吧。

“狗糧我家裡沒有，狗飯的話，我明天順手煮了給你帶過來呗。保證用的好料。”狗和人吃的有啥差别，就是鹽多鹽少呗，就當是給家裡口淡的長輩帶飯了。

慕青頭一回養狗不知道到底要怎麼弄，但他還是覺得狗是不是應該吃狗糧來着，“那些品種狗糧呢？我應該能給它買好一點的——”

“買那些幹什麼，不過就是谷物加肉糜的預制菜。有新鮮現成的還要去吃預制？我就沒見過狗不喜歡大棒骨的。”隻要給它們一個，能抱着連啃三天三夜，晚上都得帶着一塊兒睡覺。

這話說得好像也對。

慕青迅速被說服，想起了其他事，“那個錢呢？我要給這位叔叔多少錢請走這兩隻小可愛。”他不知道如何措辭更恰當，但裡頭的珍視，無論是誰都聽得一清二楚。

這态度聽着就讓人渾身舒坦。“你要是想用錢買，那一隻也沒有。你誠心想要，随便多少都能給。”舒文壽随便找了個編織袋，揪起兩隻狗後脖頸就放了進去，“園子裡就這些袋子，你們湊合裝吧。”

那麼随便的嗎？連個狗鍊都沒有？

舒沛卻是習以為常，幫忙擡着編織袋。“走呗，先把狗放車上去。半大小狗最愛追逐打鬧，你現在不用袋子裝起來，等會兒可抓不回來。”大晚上他們在山上找狗就好笑了。絕對找到天亮也攆不上任何一隻，和狗比賽跑不是開玩笑嘛。

舒沛一看就相當有經驗，“回去之後，你們給它倆搞個項圈先挂脖子上。對了，你們應該沒有……”舒沛撓撓頭，從車裡又翻了出來新貨，“以前大黑小時候買過，一不小心買小了就一直沒用。我都随手扔車裡。這倆你們先拿回去用。狗繩車上也有，你們現在就給拴上，明早上等店門開了再買新的。”

小何也沒忍住摸了兩把狗頭，轉頭眼裡就帶上了可惜。“它看着那麼乖，怎麼就要把它栓起來，多不人道啊。”

啊，這——

狗拴起來是你家的狗，不栓起來，它就是打遍小區無敵手。有沒有搞錯，你們是請了土狗兄弟回來，它們倆珠聯璧合，一天就能把小區附近所有狗收拾一遍，拿下小區霸主地位你信不。到時候哪裡是你想喊就能喊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