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越晚,溫度降得越低,停下來不過半個小時沒有走動,身上的汗冷卻之後羽絨服内壁凝結了一層薄薄的水一樣的東西。
雲妗手伸進去一摸,都是濕的。
脫下來會着涼,她隻能把拉鍊拉下去一點,一陣冷風吹過,她整個人一抖,“好冷。”
“别脫。”徐霁瞥了她一眼,“一會兒到室内就暖和了。”
雲妗走在前面,拿手電筒開路,回頭揚聲道:“沒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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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着原路一路返回,道路從坑窪不平轉變成鋪滿碎石的機耕道,兩邊高大的喬木也多了起來,遮蔽天空。
月光漸漸隐去,雲層翻滾,山野靜谧而無聲。
不知是不是錯覺,她隐約聽到雨水打在樹葉上的聲音,而後應景地“嘀嗒”一聲,一滴雨水掉落在臉上,接着更多輕輕重重的拍打在臉上蔓延開。
雲妗抹開落在臉上的雨水,往天上看,一隻手半遮着頭發,神色有些凝重,“下雨了。”
“我們得快點走。”
這會兒雨剛開始下,撓癢似的,飄飄灑灑在風裡起舞,藏在樹影裡昏暗的路燈下才能看得真切。
前方的路逐漸埋沒在蒼白無邊的大霧裡,遠處傳來幾聲不真切的狗叫,加重了森然的氣氛,雲妗摸了下側兜裡的雨衣,加快了步伐。
她回頭看了一眼,不由吐槽,他們今天這運氣還真是差得可以。
不久,雨開始下大。
徐霁拿了雨衣給她套上,“伸手。”
雲妗站定在他面前,乖乖配合舉起雙手。
“你還記得是哪個路口嗎?”她問。
徐霁給她套上帽子,答:“再往前一公裡不到。”
雲妗看着了眼他手機上的實時路線,驚訝,“你連這個都看得出來啊?”
徐霁:“我記得。”
她頓時就不說話了,天才大佬的腦子就是好使啊。但不得不說,有這樣一個情緒穩定且靠譜的男朋友在身邊,安全感爆棚。
他們上來的時候看到一條能抄近道的小路,不過現在顯然是走不了了。幹涸闆結的泥土在雨水的沖刷下泥濘不堪,這種沒有植被覆蓋的泥路在雨天是最危險的。
雨越下越大,噼裡啪啦砸下來,和雨衣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雲妗痛苦地捂着被雨飄濕了一片的臉,拉緊了那根帽子的收縮繩,長歎一聲:“這雨下得真不是時候啊!”
徐霁眼底劃過一絲笑意,“說不定下了一整夜,明天早上還能看到彩虹。”
“真要有這麼巧就好了。”雲妗擡頭望着天,瞧那烏雲的分布,嘟囔道。
過了一會兒,她出聲,“你有見過新疆暴雨過後的雙彩虹嗎?”
她目光發直,似乎是沉浸在那一段回憶裡,“我見過,我想真好啊,我什麼都不用想了。”
“我就想躺在那裡,睡一覺,然後再也不要醒過來了。”
那是一種直擊心靈的美,震撼到失語。大自然說不了話,但它的力量卻是無窮無盡的。正因為它說不了話,所以它帶給人的力量也最可能改變一個人的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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頂着大雨走了幾百米,又循着生活的痕迹,走了一段兩邊種着低矮灌木的小徑,終于在手電筒冷白的光圈下看到了一片亮着微光的村落。
三三兩兩磚牆砌成的房屋連成一片,沒有固定朝向的,分散地伫立着。
這或許連個村都算不上,連個路标都沒有。
雲妗看了眼手機,終于有網了。
房子建的都大差不差,她走到最敞亮的一幢聯排屋前,敲了敲門。等了一會兒沒動靜,她又敲了三下。
屋裡傳出重又拖沓的腳步聲,夾雜着遊戲的背景音樂,聲響慢慢變大。雲妗和徐霁對視了一眼,随着一道沉重的“咯吱”聲。
門開了。
一台款式老舊的黑色電腦,混雜着清晰的遊戲配樂,最先映入眼簾。
亂糟糟的一頭黑發,黑色夾克,紅格子大棉鞋,懷裡抱着那台十幾年前的老舊電腦,這副裝扮怎麼看怎麼違和。
那人平靜地看了他們一眼,什麼都沒說,把門一拉,“進來吧。”
雲妗揣了一肚子疑惑,欲言又止,頓在門口沒動。
正常人不是應該問一句他們拜訪的目的嗎?這人怎麼會一副早知道他們要來的模樣。
她試探性地說:“你好,我們被困在山上了,你們家有空的房間可以……”
邋遢青年轉過身,懶洋洋沖屋裡喊了一聲:“老頭,你有客人!”
“誰啊……”一個穿着睡衣,留着一簇小胡須的人打着哈欠走出來。
他半眯着眼,在看清門口兩個穿着雨衣,滿身雨水的人後,終于意識回籠。
而在那一瞬間,雲妗也認出了面前的村民。
她摘下雨衣的帽子,和他說明來意:“外面雨下太大,我們被困在山上了,您能讓我們借住一晚嗎?我們可以交住宿費的。”
阿吉很爽快地答應:“不收錢,跟我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