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妗沒回頭,聽聲音那是兩個人,她分辨不出他們在講什麼,不由地心緊了緊。但還好身旁還有一個徐霁,她的心又安下來了。
“嗳,姑娘,你們這大包小包的,是要去山上露營啊?”那兩人已經趕上了他們。
雲妗被他突如其來的聲音吓了一跳,身旁搭過來一隻手攬着腰側,是徐霁。
雲妗扭頭看了他一眼,謹慎應聲。
“這山上最近不安分,見不着幾個人,晚上最好别上去了。”聲音粗犷的那個颠了颠肩上的扁擔,斜着眉道。
雲妗點頭謝過他的好意,“我們帶了防身的裝備。”
在看不見的地方,她攥着手電筒的手微微發緊,慢慢移到按鈕上。
這一段路沒有路燈的加持,月光傾倒樹枝,人的頭頂因之被覆蓋,往下,眉眼一片暗沉,模糊不清。
看這個随性的打扮,估計是住在山上的村民。
有鬼什麼的話,她是不信的,但是在山上遇到不認識的人,謹慎一點總歸是最穩妥的。
他繼續說着:“你們那帳篷防不了風的!正巧我大兒子和兒媳婦城裡打工去了,房間空着,要不要來我家住一晚?”
“你讓一對情侶在我哥我嫂子的房間裡睡?”鴨舌帽一把掀了帽子。
他擡起頭來,雲妗才看清他的模樣,瘦猴長相,嘴裡叼着根煙,一臉痞相,說話一點兒也不好聽。
“要瘋去别處瘋。”年長的聲音冷下來,一把抽去他嘴裡的煙摔在地上碾滅。
“抽什麼煙!說了多少遍了。”
鴨舌帽不怕他爸,但觸及那個一直不開口說話的男人冷冽的目光,他下意識打了個寒戰,冷哼一聲,莫名就閉上了嘴。
“抱歉,我小兒子腦子有點毛病,冒犯到你們了,我替他說聲對不起。”
他毫不留情地往鴨舌帽頭上扇了一個巴掌,年輕男人猝不及防一個踉跄,差點給他爸跪了。
他站穩,嘴巴裡剛蹦出一個髒字,就被他爹斥聲:“你給我老實點!再不老實把你丢你哥那裡去!”
鴨舌帽一聽,再不樂意也閉緊了嘴,細長的脖子仍梗着不動。
雲妗被父子倆的一系列操作看得一臉震驚,話音落下,她壓下嘴角的弧度,語氣不那麼緊繃,多了一些真情實感。
“不用了,謝謝您的好意,現在的帳篷防風保溫什麼的做得都挺好的。”
“你們住在這山上嗎?”她岔開話題。
鴨舌帽的父親“欸”了一聲,“東邊過去那個半山腰的村子,我們錢家村。”
雲妗問:“您知道這裡上去還有多久嗎?”
村民大叔指路:“你往那個小路走,快一點四十分鐘就到了。”
“走大路呢?”
“一個小時要的。”
“好的,謝謝您啊,那我們先走了。”雲妗禮貌道謝,彎起一雙明亮的眉眼。
村民大叔見他們真沒有想借宿的心思,隻好作罷,待兩人走之前又叮囑道:“真不是我危言聳聽,最近這山不太平啊,你們年輕人還喜歡一個一個往上跑。”
“罷了罷了,你們還是小心點為好。”
雲妗明白他的良苦用心,回以一個笑容,“知道了。”
看着兩道背影越來越小,父子倆腳步一拐,往岔路口另一條路下去。
“嗳,老頭,你傻啊,咱們家外面再造棟房子,你去開現在流行的那個叫什麼民宿,你還用得着和他們去搶什麼生意啊!”
“自己做老闆,這錢不是嘩嘩的!”鴨舌帽呲着大牙。
他爹敲了他一個腦崩子,“你這混賬腦子還挺聰明啊,有這腦子放到學業上幹什麼不行?擱這村裡一輩子混吃等死,你爹就是有多少地,都不夠你揮霍的。”
-
告别村民父子後,雲妗摸了摸發燙的手電筒,擡腳繼續趕路。
周遭一下子恢複了寂靜,她忍不住想起畫風清奇的村民父子方才的對話,撲哧一下笑了出來,“這父子倆的相處方式還挺特别的。”
“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徐霁看她笑,也笑。
徐霁摸了摸她的發頂,“累不累?”
雲妗一臉“才走了多久”的表情,努了努嘴去看他比她大一圈的背包:“應該是你比我累。”
她說完還要展示一下,加快了步伐往坡上爬,一雙眼笑得彎彎的。
她走着走着又倒回來,掰過他的手看手機上的地圖線路,“還有多久啊?”
“二點五公裡。”徐霁答。
-
到了山頂,沒有遮擋物,風呼呼地吹。
三四月的風吹在身上雖不如冬天的刺骨,但诠釋了“春寒料峭”這個詞,即便是穿了薄薄的羽絨服,在山頂站上十幾分鐘,手腳也會冰起來。
于是他們又原路返回,按着記憶找了一個背風的亭子,打算就在亭子旁邊的空地上紮營,方便第二天早上起來爬到山頂看日出。
“我歇會兒。”雲妗放下包,從腰封側袋裡掏了根牛肉幹出來,扶着膝蓋坐到亭子的坐檻上,遞給他一根,“吃嗎?”
徐霁蹲在地上,聞聲擡眼,“我不餓,你吃吧。”
他把地墊拿出來鋪好,手按住被些許風吹起來的邊角,朝她勾了勾手,“幫我拿一下地釘。”
雲妗放下手中的牛肉幹,目光掃過地上放着的一摞釘子,蹲下身抓起,遞給他。看他捏着不知從哪兒找來的石塊往釘子上敲,頓時來了興趣,蹲在他邊上看。
“你會搭帳篷啊?”
徐霁“嗯”了一聲,挑眉,“想學?”
雲妗不予回複,摸了摸手裡剩下的地釘,“之前還以為你十指不沾陽春水來着,怎麼感覺你什麼都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