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不上火車可不許哭鼻子。”
風還是不斷吹着,長到肩膀的發被掃到臉頰,男人帶着鴨舌帽的背影在夜色下有着不同于白天的意氣風發。
這個吳憂從未見過的模樣,這個騎着腳踏車的男人,一如從前那般讓人看不懂。
入了夜的火車站依舊人很多,将她護在安全區域的懷抱被吳憂向後退着撤離。
直到到了閘機,吳憂終于說出了今晚的第二句話。
“郁珩,你要幹嘛。”
冷白指骨利落的刷票入閘,眼皮上那顆小痣惹眼的很。“樂樂幹嘛我就幹嘛。”
隻一步就可以到達的潤州,隻一步就可以觸碰到的報社,吳憂靜靜眨下眼睫。
她不會讓機會溜走的。
淩晨1點鐘,火車駛向南方。
買票買晚了,吳憂沒有買到硬座。不過她特意在背包裡放了便攜的小馬紮,這會兒車一駛穩她就在沒人的車廂連接處坐上了。
筆記本放在腿上,她艱難的劃着觸摸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有人和她搭了話。
“還有多久可以好,我餓了。”
“咔嚓咔嚓”行駛着的輪子有着讓人安心的聲響,吳憂下意識回,“要很久。”
意識到或許是擋住了别人的道路,吳憂抱着電腦就要起身。
擡眸卻又撞到雙熟悉的眼。
郁珩不知道什麼時候來的。
鳳眸瞟了眼電腦屏幕,薄唇幽幽說了句風涼話。
“啧啧,5%的電。”
被一提醒,吳憂這才想起來,她還沒保存。
之前一直都是在家裡插着電源線用電腦,這還是她頭一次在外面用。
幸好郁珩提醒,要不然這兩個小時的勞動成果就要白費了。
真是忙了一天腦袋都忙暈了,吳憂遲疑了好一會兒,這才主動開了口。
“要不要吃泡面,我請你。”
長方形的玻璃窗外,依舊是烏黑的長空。傾身而來的男人默不作聲的挑了下眉,吳憂知道,這是答應了的意思。
忙了一天沒吃飯,此刻熱乎乎的一碗紅燒牛肉面下肚,吳憂看郁珩都看的順眼了些。
午夜兩點的餐車人不多,将湯也全數喝幹淨,她看向對側優雅的将面送入口中的男人。
還有距離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就能離開郁珩,許是束縛感也随着快要來臨的離别而越發輕淺。現在,吳憂在面對郁珩時再不會有初次那般入骨的恨意。
雖然這四年燕京的天空,對她來說從來都是灰黑色的。但不可否認,這個将她的世界塗成玄色的男人也幫了她許多。
吳憂不是不會知恩圖報的人,但以往面對郁珩時,她總覺得自己不知道該用何種心緒面對他。
她恨過,讨厭過,也曾真誠的感謝過。
或許就是思緒太過繁雜,像團怎麼捋都捋不出盡頭的毛線,所以吳憂越發不喜歡面對郁珩。
她不喜歡那些會攪亂她正事的情緒。
畢竟她的當務之急是好好畢業和賺好多好多的錢。
吃了飯,尤其是吃了飽飯,人就容易犯困。
眼前這個慢條斯理的連半盒泡面也沒吃完的男人實在是太費時間了,半睜眼靠在窗上,吳憂在心裡提醒自己。
‘隻睡幾分鐘就好,隻睡幾分鐘就好。’
輕輕晃動着的腦袋一颠一颠的,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猛然睜開眼睛。
好嘛,這絕對是睡過頭了。
随着動作掉下來的帽子落在懷裡,這頂不知道什麼時候跑到她頭上的帽子吳憂知道,是郁珩的。
已經大亮的天一看就早已将黑夜趕跑,而在那亮光下的窗旁,是趴在桌上已然睡熟的郁珩,和……
在那旁側插上移動電源的筆記本電腦。
起身抱回電腦,吳憂将鴨舌帽放回男人的頭上。
已經充到100%的屏幕正中央,文件夾名為【樂樂收】的黃色圖标吸引了她所有的注意。
觸碰闆點過,白色光标四處亂滑着。最後,吳憂點上那個無法不去點開的圖标。
許是方才默默在她身旁偷看了許久,剪好的視頻很有她的剪輯風格。
似是怕她不喜歡,男人又以另一種迥然不同的風格又剪輯了一版。
時間不過上午十點,用了七個小時剪輯出的視頻質量很高,吳憂卻怎麼都高興不起來。
郁珩,他這是要做什麼。
是在執行他作為“未婚夫”的最後體貼麼?
假訂婚度過的這三年時光裡,吳憂知道郁珩從來沒有在物質上虧欠過她。
吳憂都知道的。
所以,那本被男人踩過的存折裡,也會有這筆錢的存在。
她知道相比于對方實際付出的金錢會少一些,但她也隻能做到這裡了。
等離開燕京,吳憂會将這本存折留下。
而餘下的,關于思思的手術費......
她會在正式工作後全數還給他的。
到了那時,她便可以永遠的、和這個不想回憶、又害怕回憶的燕京說最後的告别。
春日的太陽從不像夏那般刺眼,卻還是帶有暖烘烘的融融。
趴在桌上的男人睡得那般熟,熟到餐車的叫賣聲都沒有吵醒他。
吳憂突然升起之前從未有過的念頭,如果郁珩不姓郁,也從不是學長的哥哥,是不是……
會過得稍微快樂些。
她知道人生從不會有假設,也知道人生絕不會有重來的機會。
可那一刻,吳憂克制不住那些胡思亂想。
就像克制不住那時她對郁勳的心一樣。
如果時光可以倒回到過去,是不是所以的一切都會有不一樣的結果。
吳憂不知道,卻好想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