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竹見一腳踹開房門,炭火微紅,屋内還沒暖和起來,程曦窗打了個哆嗦,齊竹見立刻意識到懷裡的人怕冷,所以把她放在床上後,從櫃子裡拿出兩件鬥篷,給她包得跟粽子似的。
程曦窗見他還在衣櫃裡看來看去,沒有停下的架勢,立刻說道:“我不冷了,謝謝你。”
齊竹見才滿意地點頭,又翻開一個櫃子,從裡面拿出繃帶,為她包紮。
程曦窗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認真的他,醉意沖淡了他獨有的漫不經心,留下的隻有仔細和耐心。齊竹見一圈一圈地包着傷口,用牙咬斷膠帶,把程曦窗手上多餘的膠帶輕輕打了個結。
程曦窗感受到齊竹見溫熱的鼻息,手的關節都染上了粉紅,像是也陶醉在酒意中。
“最近幾天不要碰水,也不要磕磕碰碰,不要寫字畫畫,不要……”
齊竹見連着說了好多注意事項,然而程曦窗一聽到念經般的話語就犯困,她打哈哈道:“不用你說,我都知道,我都二十四了,哪裡會不懂這個。”
“二十四,二十四……”齊竹見有些疲憊,他重複着這個數字,忽然眼睛一亮,說,“那我們可以成家,我二十六,我們剛剛好。”
她不知道齊竹見從哪裡得出“剛剛好”這個結果,她皺眉道:“你家裡人不給你找個伴嗎?”說起來,她從來沒有在将軍府裡看到他的任何親人,除了那位自稱是他義父的老李,但老李不住在将軍府中。
“嗯,他們都走了,隻有我一個人。”齊竹見悶悶地說。
程曦窗頓住,努力消化這句話的含義。她不再言語,脫下一件鬥篷後,走到火爐旁,把炭火挑了挑,讓屋子更溫暖些。齊竹見還是昏昏沉沉,等程曦窗回來以後,抓着她的手不放,但又擔心觸碰到傷口,又輕輕地放下。
“你在這等我,我去看一下廚房裡的面,順便給你煮點醒酒湯,好不好?”程曦窗撸着大狗般的齊竹見,耐心地哄道。
還有她的面!!肯定不好吃了!!
齊竹見點頭,把程曦窗脫下的鬥篷為她披上,又抄起她的膝蓋,把她帶到了廚房。
程曦窗:……
好像沒說是兩個人一起去吧?
不過她懶得計較,畢竟她還不太熟悉府裡的布局,有齊竹見摟着,倒也省去了不少麻煩。她拿起一把淡綠色的油紙傘,遮住二人的頭。
程曦窗到的時候,鍋裡已經沒有面了,婆婆們嗦面的聲音此起彼伏,還在讨論他們的八卦。
“你說,十個月以後,将軍府裡會多一個娃娃出來嗎?”
“應該不會吧,齊将軍又不一定喜歡她,而且門不當戶不對的,再怎麼也不會喜歡的。”
“我覺得将軍挺喜歡那位姑娘的,而且将軍還醉了,俗話說酒後見真情嘛,萬一就成功了呢?你說我們下次要不要叫她‘夫人’,看看将軍的反應?”
一群人共同沉默,然後又是一陣嗦面聲。
程曦窗:?
剛才齊竹見醉的時候無人在意,現在面做好了,來吃的又是她們。
牆角偷聽得差不多後,程曦窗無奈地從廚房外進入,禮貌地打招呼:“你們好啊,面好吃嗎?”
婆婆們拿着筷子,直愣愣地看着他們。其中一個婆婆還正在喝湯,沒意識到程曦窗的到來,咂完嘴後才發現自己咂得太晚了。
應該在她來之前吃完的。
婆婆們如是想。
程曦窗笑得十分燦爛,道:“現在誰來跟我解釋一下,剛剛你們都哪去了?”
婆婆們立刻四處亂竄,孫婆婆打開鍋,慢吞吞地從裡面舀起兩勺醒酒湯,和藹地笑道:“姑娘說的哪裡話,我們其實一直在給将軍煮醒酒湯呢。”把白瓷碗遞給程曦窗。
程曦窗接過後,用木勺舀起一點,輕輕吹了一會,讓齊竹見喝。
齊竹見白天去練武場,晚上又被皇帝抓去喝酒,深夜又這麼一折騰,累的不行,坐在椅子上乖乖地接受程曦窗的投喂。
“姑娘,你把齊将軍扶到房裡休息吧,我們把這裡清掃一下。”喝完暖湯,齊竹見眼底的清明和困倦湧了上來,無力地埋在程曦窗肩膀裡,口中還散發着淡淡的苦味。
程曦窗不再對這些為老不尊的家夥們客氣,她直言不諱地說:“就這麼一個廚房,好像也不需要這麼多人來打掃吧。”
婆婆們聽完後立刻鑽出門,留在廚房的僅剩三四人,孫婆婆咳嗽兩聲打破了寂靜,正色說:“程姑娘,現在沒有這麼多人了。”
程曦窗:……
齊竹見撐着牆勉強站起,說道:“我自己走回去,你先去休息吧。”摸索着牆走出廚房,還被門檻絆了一下。
程曦窗趕緊攙扶上齊竹見的手,無奈地說:“還是我來扶你去吧,你指下路就行。對了,這可是要報酬的,你害我面沒吃上,還——”
齊竹見擺擺手,卻不再說話,怕氣血攻心立搶救無效即死亡。
外面的雪似乎小了點,但低溫仍在。齊竹見酒勁快過了,身子也旋即冷了下來,程曦窗根本打不了傘,幹脆把鬥篷分出一半,蓋住齊竹見的肩膀,但二人的頭發都沒有遮擋。
兩人淋成了白頭,在無聲中攙扶着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