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保安崗需要業主信息,舒意挽着被風吹得略微淩亂的長發,對值班的保安笑了笑。
她念出自己名字以及登記信息,保安在電腦檢閱一番,說:“A2蔚舒意女士,蔚舒意,對嗎?”
舒意說不錯。
周津澈從開進這個小區後沒再說過一句話,舒意以為他害羞,也不再繼續捉弄。
萬海豪庭不是近些年新起的樓盤,相反有了一定年頭。
舒意在這裡有三套房産,分别是6-9樓、三百四十平大開間和一套百來平的A2loft。
這些是早年蔚女士在她讀書時期購置的不動産,近些年蔚家的生意做得愈發大,這些小盈小利便不放在眼裡,随便舒意折騰。
舒意也懶,請了房産經紀人按時打理,自己要了loft居住。
這裡地段好,緊鄰好幾個大型商圈,生活配套設施數一數二,而且由于開盤樓市價格高昂,居住在此的業主非富即貴,素質還算喜人。
“就停這裡吧。”
舒意解開安全帶,推門下車。
周津澈一言不發,目光有些發直地瞪着樓體。
她舒展了下坐得有些久而略微僵直的肩頸,一回頭,隔着黑色防窺膜的車窗,舒意握拳輕敲了兩下。
“周醫生?那我回去了喔。”
周津澈疑心自己應了什麼,又疑心自己沒有。
他魂不守舍地掌開車門,冷涼清爽的夜風撲了滿面,濕重霧氣如有實質,倒是讓他清醒了些。
“……你住這裡?”
“對,不過我偶爾會住時代廣場那一套,你知道,靠近我的店。”
她沒有随手關燈的習慣,正對着他們的A2燈火通明。寬敞陽台搖着一張古銅鎏金的吊椅,金色長毛小貓在軟墊上蜷成一枚流心月餅。
周津澈沒說話,神情更為複雜。
舒意垂眸撫了下裙擺,她漆黑水潤的眼珠蒙了一層光,看起來更加動人明亮。
“謝謝你送我回來,今晚我過得很愉快,希望你也是。”她真心實意。
想了想,又補充:“下次周醫生不忙,我們再約着吃飯吧?禮尚往來,該我請你了。”
舒意在某些時刻對你來我往固執得令人無奈,但她習慣這樣了,不欠别人什麼,也不想欠别人什麼。
她是下意識的一時嘴快。
擡了擡眸,周津澈又神思不屬的沉默,舒意不知道他是在想那個稱不上親吻的吻,還是她今夜愈發得寸進尺的道歉。
她站得像一支熱烈柔軟的長梗花,天空是濃郁的寶藍色,綴着幾顆聊勝于無的星星,反而将夜景襯得盛大而曠美。
周津澈看住她的眼睛,不知該感慨命運的捉弄,還是天公的作美。
他垂在腿側的手指撚了撚,深深呼吸緩了幾秒,問她:“那是你養的小貓嗎?”
“對,它叫money,是個很漂亮的小公主,脾氣被我慣得有些嬌。”
說完,舒意試探着:“要不要上去坐?money不認生。”
她這句邀請存了私心。
車上那幾個淺嘗辄止的吻根本止不下來。
舒意清湯寡水有幾年了,好不容易碰上這麼個超對他口味的大帥哥,在了解不深的前提下,她不介意發展生理性喜歡。
問題是,她喜歡的這位很純情。
她稍微靠近一些,他能從眼尾紅到耳根,簡直要冒熱氣兒了。
周津澈眼底怔然轉瞬即逝,竭盡全力地若無其事:“我還是不打擾你休息,很晚了,舒意你早些睡。”
舒意眉眼彎彎,上揚唇線攔不住明媚璀璨的失笑。
“好吧。”
她是有一些遺憾,卻也沒那麼多。
來日方長嘛,她懂這個道理。
“那你開車小心,到家了給我一條消息。”
周津澈沒往車裡走,舒意也沒離開。
兩人原地站了會兒,夜風裹挾着殘餘花香,一點兒腐朽的冷意。
舒意握上自己手臂,歪着頭。
都不是十幾歲的年紀了,這種晚修結束後仍然舍不得分開的奇詭念頭到底從何而來?
舒意在内心苛刻地審問自己,怪就怪周津澈提起他們的十八歲。
怪就怪那些沒有發展出後續下文的過去。
舒意扭開臉,不動聲色地緊了下肩膀,覺得自己沒有想象中那麼堅定。
她率先畫下句号,讓他看着自己背影。
A2那麼明亮,她就站在這一片煌煌如火的明亮中,彎腰抱起不情不願的money,站在陽台對他揮了下手。
周津澈遙遙點了下頭,旋即想到這個距離她或許看不清,于是從口袋裡伸出手,也學着她搖了一下。
舒意把money放跑,給他打電話。
“既不走又不上來,你想要怎麼樣呢?”
周津澈喉結重重一滾。
舒意靠着吊椅,換了奶白色柔軟植鞣革的家居鞋,月光鍍着她光潔柔皙的小腿,她很自在地,很少女感地笑。
她拆散了發,頭發是高級沙龍精心養護的卷曲弧度,她盡數撥到後頸,含着笑的面容幹淨溫和,眼睫到鼻尖的弧度都是秀美的,發間藏着一對規稱可愛的耳垂。
這個距離和角度當然什麼都看不清,但他卻想起舒意耳後那粒小小的、藏着無數情意的紅色小痣。
他略過視線,一張口,冷風猝不及防地咽入喉嚨,他悶咳兩聲,俯下身時肩背骨頭凸起。
舒意的聲音果然在語音裡急起來:“怎麼好端端又咳起來,你快回去吧,夜風大,不要生病了。”
他說好,舒意接話:“我要進房間卸妝,不看你的車了。”
周津澈又說好。
并非是無話可說,也不是在敷衍。
隻是那一刻心頭劇震還沒徹底地緩過來。
周津澈總不能告訴她——
對門空置許久的B1,是他新購入的房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