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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喪神們在奔馳着,飛跑着,舒服地癱在闊葉樹上的昆蟲偶爾被經過的付喪神們彈飛出去,運氣不好的隻能憤怒地仰躺在地上揮舞着兩對附足。
小夜左文字剛從前面探路回來,同為極短的愛染國俊頂替了他的崗位,于是幾位短刀付喪神并着一位大太刀付喪神遵循着習慣聚集到了一起,就像一串你怼着我屁股我銜着他屁股的小灰鴨子。
【離開】。多麼美妙的詞彙啊,比起【逃離】多了一份堂堂正正和氣宇軒昂,但是離開的離開了,留下的則永遠留在了這裡。
小夜左文字剛來的時候隻覺得前途渺茫,江雪哥哥将他的小手暖烘烘地捂在自己的手心中,于是短刀付喪神就依賴着他唯一活着的兄長一步一步往前走。
剛顯現于世的時候江雪左文字給他從樹上摘下柿子晾曬做柿餅,審神者賊兮兮地往他衣兜裡塞零花和糖果,被她挽着的宗三左文字這個時候倒是沒有念叨着“那個男人”和“籠中鳥”,而是露出了無奈卻寬容的笑。後來在戰場的時候審神者被伏擊,剩下一口氣堅守到最後,這份堅守也使得防線不至于潰敗——但卻趁着他們不注意把他和江雪左文字傳送離開,而宗三左文字自願斷後留在了那裡。
兄長們和審神者教會了小夜左文字愛與責任。
被投放成為“天堂島”的獵物,看着江雪左文字的背影,小夜左文字終于不再踩着兄長的腳印一步一步地向前,而是離開了兄長的羽翼之下。他的兄長是擅長演戲的——不,大概是生活這種混蛋玩意兒逼着他不得不學會了演戲——他一直都沒有看出兄長被實驗後遺症逼至幾乎瘋狂,他一直以為他和他僅剩的親人會和他一起走到最後,或一起死或一起生。然後江雪左文字和堅持不住了的付喪神們帶着最後一絲理性成為了“貴賓”們手下的碎片,小心翼翼地為同伴們捧起微渺的火種。
江雪左文字和同伴們教會了他犧牲。
然後他遇到了穿越者,那個會和他曾經的審神者一樣塞給他小點心的【冬至】先生。
【冬至】先生、【冬至】先生,要教會他一些什麼東西呢?
在短刀顯現于世的短短的那一段時間裡,他被教會的總是和他失去的緊緊挂鈎。
那個時候穿越者已經和小夜左文字混的熟熟的了,于是他開玩笑一樣地問小夜左文字為何喜歡跟着他轉。
短刀在他的身邊已經放松了心弦,于是“很像”二字脫口而出。
小夜左文字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不妥,但是穿越者卻搶在他道歉之前眨眨眼。
“那很不錯哦,”他說,“雖然不知道你在說誰,但ta一定是一個很棒的人吧?”
穿越者這麼說着随手把小短刀拎到懷裡,暖和又幹燥的懷抱就像冬天塞了暖烘烘熱水袋的被子,莫名地讓人感到安全。
就如同宗三哥哥的懷抱一樣溫暖。短刀睡過去之前這麼想道。
其實【冬至】先生一點都不像短刀的哥哥們,也不像那位可愛又堅強的女審,開朗又不失體貼的性格與除了某位小猴子外全員不高興的左文字一家可以說完全是在某種方向上背道而馳。
——但是啊,小夜左文字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帥氣的年輕人專注地在泥土上揮斥方遒的那一瞬間,像極了江雪左文字和審神者專注于自己擅長事物的樣子。
但也僅僅是那一瞬間。
他看刃的時候永遠專注而帶着笑意,眼尾上挑眼睫飛揚,小夜左文字在看到獨自一人的他第一眼就知道他是從外邊來的,因為在裡邊的付喪神永遠也做不到這麼朝氣蓬勃。還在本丸的時候本丸的天就灰撲撲的,而天堂島則虛假到讓刃膽寒了,就像吐着芯子的毒蛇,毒牙上滴着毒液。所以後來年輕人自顧自地轉身離開,收斂了氣質掩住了外界的一切痕迹,但小夜左文字仍然不能忘記那驚鴻一瞥的熱烈又明亮的顔色。
所以短刀鬼神使差似的撿起了他留下的那根削尖了的樹枝。
樹枝的兩端還帶着翠嫩的綠色。
象征着新生和未來的綠色。
于是短刀放心地想——
——【冬至】先生呀,不是來教會他一些什麼的,也不是來帶走一些什麼的,也不是來了之後就像犧牲的大家一樣轉身離開的。
他是來【帶來】一些什麼的。
好似銜着橄榄枝的白鴿,如同舉着火炬的勇者,就像潤柔的雨水之後那注定到來的豐年——
他是帶來團結、自由——
——和希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