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們的工作中,相當重要的一部分——”
小夜左文字從衣服上撕了一條布條,趕在螢丸之前小心翼翼将那幾片碎片擦幹淨了。
被擦幹淨的碎片就如同它還完整着的時候一樣,閃着粼粼的光。
穿越者突然感覺自己的嗓子好幹。
“……江雪哥哥。”小夜左文字低聲道。
螢丸無聲地看着他。就好像在看很久之前撿起明石國行碎片的自己。
“我們在這裡已經待了很長一段時間啦。”他故作輕松地說,“數珠丸殿曾經告訴我們,等待是很重要的,耐心是很重要的……”
“但最重要的,其實是犧牲呦。”
那雙就像綠寶石一般的眼睛此刻亮得驚人,裡面盛滿了如同螢火蟲一般、微弱卻拼盡全力的光。
——雖然這裡不太舒服也不太安全,但比實驗室已經好了太多了……畢竟我們曾經都是實驗體。
——不能讓那群垃圾們總是一無所獲,不能讓他們察覺到異常 。
——感覺自己撐不住的夥伴們會主動加入他們的獵殺遊戲喔……
——總有一天、總會有一天,我們會帶着他們一起離開——
總有一天。
————
螢丸,你的眼睛在哭。
————
“總之就是這樣。”螢丸說,“如果有哪一天我也去了,那我的碎片就拜托你們啦。”
小夜左文字認真地點頭:“我會的。”
寡言少語的短刀付喪神就算很難過但還是非常認真地答應了同伴的請求。
作為人類的同理心讓穿越者感到憤怒而又悲傷。
但他沒有同情。對這些努力又懷抱希望活着的付喪神,好像同情就是什麼應該被扔進水裡聽個響的、髒兮兮的東西一樣,配不上他們。
他們不需要同情。
就像數珠丸殿一樣,叫破他存在時淡然冷靜的數珠丸殿,與他交談時不卑不亢的數珠丸殿,就算呆在這裡也挺直了脊梁的數珠丸殿……
他們不需要同情。他們應該被尊重。
空氣漸漸變得濕潤了。水汽飄入穿越者的鼻腔,讓他下意識地吸了吸鼻子。
有些悶。
一隻小手抓住了他的衣擺往前拉了拉,穿越者低頭看見短刀付喪神仰着臉看他。
……就像張口讨食的雛鳥。
他好像已經調整好了情緒,就像螢丸說的,“我們必須得控制自己,不能讓自己的個刃情緒影響到别刃和自己的本職…”
短刀遞過來一片嫩生生的葉子。
“會變涼。”
穿越者學着他的動作把葉子含進嘴裡,辛辣又涼爽的氣息直沖天靈蓋。
短刀:盯。轉頭。又盯。又轉頭。再盯。再轉頭。
真好玩兒。
穿越者笑着對他說謝謝,短刀滿足地轉回了臉——雖然面無表情。
短刀付喪神好像挺喜歡他的。穿越者這麼想。
這個時候其實螢丸也沒閑着。可靠的臨時小隊長還在盡職盡責地給他眼中的粉嫩新人穿越者科普注意事項——他說,悶熱的風配上潮濕的雨,到了晚上就是冰冷的風加上刺骨的雨,這種天氣最影響偵查。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神沉靜,最多加上一點小小的煩惱——看得出來他已經很習慣這種巡邏路線上的小小問題了,今天大概也是有驚無險吧——
小夜左文字停下了。
短刀細細的胳膊同時攔住了身量高他一大截的穿越者和背着大太刀身量好像大他一整圈的螢丸。
最擅偵查的短刀耳朵動了動,那雙平時安靜可愛的大眼睛中閃過一抹鋒利的光。
他噌的一聲伏在了地面上,側起身子讓一隻耳朵緊貼着髒兮兮的泥土,感受到了遠方不速之客反複踩踏地面傳來的振動——
穿越者第一次看見“小夜左文字”這位付喪神如此焦急的樣子。
“走!快走!”
螢丸睜大了眼睛,于是那圓圓的眼睛更像一對兒飽滿的貓眼石了。
他一邊跑一邊咬牙切齒——
“怎麼回事?那群家夥們怎麼會突然暴動了?從來沒有過這種情況——!”
之前從來沒有這種情況?穿越者沉思。
他是不信巧合的。所以,這種情況,可能,大概………是他和數珠丸恒次的鍋。
壓制着它們的混合型實驗體直接被他們物理超度,頭頂上沒有東西壓着,這不就如同潮濕下水道裡邊的美洲大鐮——好吧這個比喻真的好糟糕——全部湧出來了麼?
已經不需要小夜左文字緊貼着地面傾聽遠處的聲音了,穿越者已經可以很清晰地感受到地面在輕微地震動。付喪神們曾經的同類隻剩下一個空殼,被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支撐着,渴求着新鮮的血液和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