顔霜送過信來,說江州郡今年氣候很好,莊稼長勢喜人,等五月份收割第一茬糧食的時候,應該會豐收。
下個月糧食大概會很便宜,她要多買些,等秋季的時候糧食漲價再賣出去。
顔婷看着信紙,江州郡自古以來是魚米之鄉,産糧占大齊将近一半,那裡豐收的話帶動整個大齊的糧食都會降價。
糧食這種東西,趁着便宜多囤些沒壞處,可一旦市場上糧食過多,價格就會跌到一個沒法估量的值,那時,農民就沒法生活了。
她雖力微,但還是給顔霜寄回一封信和十萬兩銀票。
她告訴顔霜,如果糧食真的便宜,也替她買些。但是如果糧食市場将價格壓的太低的話,就略往高提些,不要讓百姓太吃虧。
如果糧價真的暴跌,十萬兩銀票用的好,應該能維持一段時間糧價的穩定,剩下的,就看官府了。
顔霜收到二姐寄過來的信和銀票時已經是五月份了,這些日子糧價一天一個樣,前天是十五文一鬥,今天已經降到十三文,人們已經看出來了,糧食價格還會降,糧商們收糧并不着急。看如今這架勢,收的早,賠的多。
顔霜原本也想着要等便宜了多收些,可是二姐讓她維持糧食價格的穩定,不要定價太低,她就按十三文收好了。
姜承钰問她:“你現在收糧,肯定會虧,再等兩日吧。”等人們打完糧,曬幹了,最後肯定都要拿出來換錢的,“過兩天應該能降到十文以下。”
顔霜說:“糧價降成這樣,你就不擔心?”
姜承钰問:“擔心什麼?”
顔霜自己其實也不擔心,但是她在信中能看出二姐的憂慮,她說:“百姓。去年糧價是十六文,今年如果跌一半,他們該怎麼生活?”
姜承钰看着顔霜講這些的模樣,她神色與平時無二,說出來的話卻讓姜承钰汗顔。
他自幼學治世之道,當然明白顔霜剛才提道的,可他第一時間并沒有想到百姓,而是覺得顔霜可以掙很多錢,會很開心。
他說:“就算我們收糧,可其他糧商都在壓價,我們能收多少?”他知道顔霜這幾個月其實沒賺多少錢,這樣全賠出去,恐怕又要難受。
顔霜看看姜承钰,沒說二姐給她寄錢的事。姜承钰畢竟是肅王的唯一嫡子,肅王和謝相不對付,她不知道二姐做這件事和朝堂有沒有關系。
“我一定要做。”顔霜語氣堅定,她看向姜承钰,語氣冷淡:“世子殿下在江州郡時間也夠長了,倦了的話就回上京去。”
姜承钰笑着說:“我不回上京,我手裡也有些銀子,你要做什麼,我陪你一起。”
顔霜說:“你不用陪我,最後虧了錢也不要來找我,你該為你自己的選擇負責。”
姜承钰說:“好吧,是我自己看不慣百姓疾苦。”
顔霜開始收糧後,無數百姓在糧鋪前排起了長隊。
其他糧商看見顔霜這種做法,當面稱贊她仁義,背後卻要罵一句婦人之仁。
“現在收了糧,等過段時間糧價跌到十文以下,我看她的糧怎麼出手!”
“果然是婦人,做生意都不會看時機,把銀子賠幹淨了就安生了!”
“行了行了别說了,人家和上京那邊有關系,她想賠錢也不幹我們的事兒呀。”
顔霜剛入糧商這一行時,其他同行沒少使手段,一些簡單的手段還能舞到顔霜面前,那種謀财害命的,直接就被人按了下去。他們告到郡守那邊,想着郡守就算是看在每年孝敬的銀子的份上也該幫他們,可郡守卻把他們罵了一頓。
一個女人而已!
有什麼了不起的,還不是靠着男人!
幾日過去,其他糧商定的收糧價已經低到八文,對外說糧價還會降,趁早出手才是正理。糧商們心裡都知道,八文已經是最低價了,再低不可能了。
可農戶們甯願在顔霜糧鋪外排長隊,也沒有去别家賣糧的。他們怕顔霜的合家糧鋪突然不收糧,天不亮就出來排隊了。
其他商鋪收不到糧也不急,他們不認為顔霜手中的錢能吃得下整個江州郡的糧。
幾日過去顔霜開始着急,她手中的銀子已經不夠用了,因為糧食沒處放,她又花錢買了一處大院子,可這樣堅持不了幾天。
現在糧價其實已經崩潰了,除非她能吃下江州郡多半的糧食,才能倒逼其他糧商讓步。
江州郡糧價下跌的消息已經傳入上京,朝臣争論不休,連帶着顔霜的合家糧鋪幾次被提起。
謝均認為江州郡守在糧價下跌的第一時間就該去幹預,到現在還讓個女子撐着,不知道還能為百姓做些什麼?
可陛下說了,既然有義商,便先不用管。糧價下跌不像糧價上漲那麼恐怖,朝廷費心控制糧價還得花國庫的錢,總之危及不到大齊的根本,先不用管。
“可是百姓就是靠收成活的呀!”顔婷擔心道。
她說:“言止,我要去江州郡。”她沒出過遠門,但一瞬間就下定了決心,她現在有能力去做些什麼了。
她怕謝均不贊同,但她心裡很想去,剛要開口再勸,就聽謝均說:“好,需要準備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