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的表情瞬間被錯愕取代,目光在屋内尋找着銅鏡,想瞧瞧自己身上這件十分合身的衣裙到底怎樣一回事。
遍尋無果,謝寶珠隻好用手比劃着,丈量這件衣裙的大小,驚訝地發現就連腰身處的系帶都與身體全然貼合。
她有一瞬也自疑過有無可能是她自己換上的,可又很快否定了這個想法。
先不說入族學的學生不能帶下人侍女,且這兒不是她的院子不會有她的衣衫,何況她昨夜分明病的昏過去了,又如何能給自己換衣?
“......”她沉默了一會兒,伸手去夠架上未幹透的那件衣裙,餘光無意間掃到自己袖中探出的手腕上,有一塊陌生的痕迹。
一圈紅痕。
她擰眉仔細去瞧,差點驚呼出聲,這紅痕分明是指印的輪廓。
莫非昨夜......?
虧謝庭蘭還自诩君子,扮什麼清風朗月,分明...分明是...!
一時間又驚又懼,扯衣時竟不小心将晾的木架整個帶倒,重重摔在地上,發出一聲巨響,就連在屋外候着的兆玉都聽見了動靜。
兆玉怕她病中意識仍糊塗着,别是不小心碰着什麼東西傷了自己,又不好和公子交代,情急之下匆匆扣門幾聲就闖了進來。
“怎麼了......”話還未說完,他就瞧見謝寶珠一臉異樣的神情,視線随着轉到地上的木架,這才明白她好似是誤會了什麼。
謝寶珠視線還釘在昨日未幹的衣裙上,咬牙切齒地問道:“我記得,族學中并無侍女?”
“族學的确并無侍女,但——”兆玉擦了把額上的汗,松了口氣:“這不是昨個兒您這病來的匆忙,公子想着總不能讓您穿着濕透的衣衫,怕今早病的更重了,這才給您......”
一口氣說了許多,累的他又吸了一口氣才補全:“寶珠小姐不必擔心,公子知曉姑娘家在意這個,特意全程蒙着眼。”
謝寶珠半信半疑跟着兆玉手指的方向看去,地上除了自己昨日的衣裙,果然還有一條白綢,寬度剛好能覆住雙眼,心中頓時生氣一抹愧疚,沒成想是她誤會了。
她目光落在袖上,可自己腕上的紅痕......
臉色紅了又白,她到底是小女兒家的要臉面,這樣私密之事就算要問也應當是等謝庭蘭回來了問他,而不是問兆玉這個下人。
兆玉觀她此般神情,以為她還在惱怒,勸道:“您莫怪公子,他也是事急從權怕耽誤了您上課......”
上課?謝寶珠一驚,她怎忘了今日未曾休假,仍是行課的日子。學究本就對自己沒有好顔色,若是再落下個無故曠課的印象......
她從謝庭蘭桌上匆匆順了幾隻筆,推門就朝着學堂的方向去了,将話還未說完的兆玉扔在原地。
兆玉摸着腦袋,不解地看着她行色匆忙的背影,喃喃道:“難道我又說錯話了?”
......
“噔噔噔。”
此時早就過了休息的時辰,學究應正在為大家解惑。
謝寶珠手裡攥着順來的筆,忐忑地站在門前,本想趁門被打開的一瞬間她先同學究認錯,可門一開,她卻愣住了。
學究面上倒是帶着幾分意外之色,隻是他背後一屋的同學瞧她的眼神莫名令她打了個寒顫。
這些人,為何如此看她?
莫不是昨日之事傳開了......
她頓感難堪,垂下了頭顱,對明學究小聲認錯:“學究......”
“謝寶珠?”明學究眯起眼,仔細辨認着她的臉,頗為疑惑地問:“你怎的來了?”
謝寶珠頭垂的更低,筆杆在掌心被握的咯吱作響,心中更瘆。
明學究的意思怎麼像是她要被趕出族學了...?她雖然成績不佳,可族學未曾有過将學生送回家的先例。
不能被趕回去。要是父親母親得知,自己學業尚未完成就被趕了回去,不就間接印證了京中那些個長舌的說她天資愚笨,着實不像謝家女兒嗎?
她眼睫忍不住輕顫,像是在等待宣判。
誰料明學究側了身子給她讓開了位置,示意她進去,嘴上還念叨着:“你兄長還說你病了今日休息,你怎的還來了。”
謝寶珠正要落座,聞言有些不可置信。
她将筆放在桌上,按着旁人桌上準備的也将自己的書本備好,笑着應答:“入族學的機會難得,何況您在京中素有聲譽,總不能因我病了就錯過明學究的課。”
“你能這樣想最好,可不要像今早退學的那個女郎一般,整日不想着如何勤懇用功,心術不正結交鑽營。”
明學究銀白的長眉舒展開,顯然是被她刻意恭維的話給逗開心了,嘴上仍嚴着:“我可不會因着你病了就放寬要求,既想來上課,你當嚴以待己。”
謝寶珠點頭稱是,心中卻忍不住想着謝庭蘭幫自己稱病請假的事,心中有些暗喜。
謝庭蘭能為她撫琴已然很超乎意料,不僅如此,還貼心到為她跟學究說明了情況。
這是不是說明自己昨夜行事對謝庭蘭有幾分作用,他心中也是......有幾分在意自己的?
不過剛剛明學究說,有個女郎退學了?
她忽然間福至心靈,想到些什麼,趁明學究低頭翻書的時候戰投看去,面孔都是她熟悉的,好像沒有少什麼人。
等等。
視線再次劃過右後方,本應放着書籍的書案上此刻空空如也。
謝寶珠連忙回首,将視線轉回自己桌上,她記得,那張書案,就是昨日辱罵自己之人的,她退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