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這麼隐秘的傷,怪不得哥哥不告于我知曉。”謝寶珠盡力掩蓋着面上的尴尬之色,朝她笑笑。
那女郎看着文弱,謝寶珠沒料到她竟是愛聊,話匣子一打開便收不住了。
這女郎姓陳,喚依白,是陳司州的女兒,平日都随着在邊郡駐守,也是近日才進京,剛來便被送進了謝家族學。
陳依白有些沮喪:“其實我也知父親是想讓我與你兄長接近,但我對文墨并不大通,在這兒也是憋得慌。”
謝寶珠點頭,今年族學怕是不少存了同樣心思的女郎被送來,她在聽聞今年是謝庭蘭操持族學時便猜到如今的情形。
畢竟謝庭蘭這人着實......太過耀眼。
回京短短時日,不僅得了謝家上下認可,從陳依白嘴中她還得到另一個消息:謝庭蘭要入中書省了。
她有些驚訝,中書省可不是那種世家子弟随便就能被塞進去的,定要是真才實學,得上頭賞識。
心中有些不忿,也不知謝庭蘭這潭死水是得了上頭哪位賞識,竟肯為他拖底保薦。
謝寶珠忍不住地琢磨,可陳女郎嘴上停不下來,硬拉着她聊了許多,最後實是無奈,直到到了族學規定熄燈入眠的時辰這才哄着她離去。
第二日,陳女郎又來了。
第三日、第四日......
族學行課這日,謝寶珠剛梳妝好,推開門便是陳女郎那張殷切的臉。
......
謝寶珠從開始的不願,經了這幾日,心态有些微妙。
她回頭,身側的女郎笑容淺淺,雙唇一張一合說着什麼。謝寶珠有些恍惚,陳女郎一直尋她,如今又接自己與她一道去上課。
就好像是,自己不僅偷了謝庭蘭的人生,還借着他透出的光,欺得了平白的感情與善意。
快到學堂門口時,她的低落被陳女郎察覺到,手被輕輕牽起,“快些來,别誤了時辰,學究可是要罰的。”
給她們授課的竟是明學究。
謝寶珠幾乎将頭埋進了案裡,滿腦子都是可千萬别叫明學究認出她就是那日被謝庭蘭帶出去消了成績的那個。
待人齊了,族學的第一節課也算是正式開始了。
“想必各位已聽聞過,謝家族學中有一位姓明的學究,最是嚴苛死闆,酷愛責罰學生的傳言。”明學究銳利的眼掃視一圈,“傳言是真的。”
這話有幾分好笑,但沒人敢當着他的面笑出聲,全都憋紅了臉。
“族學分班是由各位在大考中的成績劃分的,各位出現在此,想必也清楚緣由我不多言,隻希望各位能鈍學累功。“
謝寶珠點點頭,跟着明學究的指示拿出紙墨,卻沒想到他說:“今日不讀大家名學。”
“那我們今日學什麼?”
名學究摸了摸灰白的長須,老神在在道:“見字如見人,要立骨,先習字。”
聽此,所有學生都露出了失落的表情,除了謝寶珠。
她整整齊齊擺好紙墨,臨着明學究備好的字帖,越看越覺着有些眼熟,卻沒多想。
京中傳她不學無術隻算對了個七八分,剩下那二三分......
她一手簪花小楷寫的極好,隻可惜少有人見過。
練字是少有的隻需努力便能得形似的事,給母親謄抄佛經祈福多年,她早就下足了功夫。
其他人百無聊賴臨字時,她心中摩拳擦掌,心中仿佛已經看到明學究誇耀自己的字寫得好,對自己刮目相看的景象。
她剛擡筆,背後仿佛被什麼戳了一下。
轉過頭去,身後的人遞來一張紙條,謝寶珠接過卻沒着急打開,現下最重要的事隻有臨好字帖,旁的待下課再說也來得及。
她回身,擡筆剛寫了幾個字,桌上又被人抛來一張紙條。
謝寶珠有幾分錯愕,餘光瞥見學究,心道還好他眼神不佳沒注意,不然定要又落下貪玩厭學的印象。
這次她打定主意不再理飛來的紙條,不料飛來的紙條很快如雪紛落,堆成了一小摞。
寫無可寫,她已然不快至極,回首想找究竟是誰一直煩擾自己,卻對上了大半個學堂的女郎投來的視線。
這...這樣多?
“咳咳。”身後傳來幾聲明顯不悅的咳嗽聲。
謝寶珠僵硬着回首,對上明學究滿臉的怒意。
他并未直接發火,反而拿起了謝寶珠案上臨的字帖,湊進了臉細細看着。
謝寶珠一下舒了口氣,心中笃定學究看了自己的字便不會動怒,她字寫的不差,足以證明她是用了心的。
片刻後。
明學究鶴眉擰起,“字形有幾分意思。”
“學究過譽了。”謝寶珠略帶自謙的點點頭,一絲驕傲盤旋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