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下過雪,屋外自然是冷的,寒氣侵進屋内沖淡了些屋内的暖意。
謝寶珠打了個哆嗦,她本就想着今日早些回去,故而隻穿了件不算厚的衣裙,連毛領都不帶。
見謝庭蘭正往廳中的方向走來,她耐不住退了幾步,可不想被這涼氣染上,再生了風寒,那可真就是什麼也做不了了。
她怕冷,可有人偏偏不懼,還要迎上去。
“三表哥!”謝姜像隻愛撲騰的小蝴蝶,邁着小碎步迎了上去,親熱地拽住上謝庭蘭的袖子,“早就聽聞哥哥一表人才,今日一見果真如此呢!”
謝庭蘭語氣溫和,朝謝夫人行過禮後,目光若有似無地在謝寶珠停了一瞬,這才朝向她,“傳言并不可信,總喜過譽,不敢當。
謝夫人連忙叫他座下,他不露聲色地輕扶開袖上的手,端起茶杯。
“三表哥,姜兒今日來拜年,你可有給我準備禮物?”謝姜一臉嬌俏,帶着女兒家的孺慕。
謝庭蘭略微颔首,放下茶杯後從袖中拿出幾個外觀精緻的紅木盒子,交給下人,叮囑分給這幾日來拜年的表妹們。
“诶呦,您瞧瞧,這孩子禮數周全的很,連給妹妹們的禮都早早備好了,我真是越瞧越喜歡!”四叔母朝謝夫人笑道,說到禮數,又刻意看了眼謝寶珠。
謝寶珠沒出聲,也算是看明白,今日四叔母來謝家恐怕是為了求母親,給她女兒謝姜尋親事的,多說多錯,還是閉嘴落個清閑好些。
“方才似乎聽見四叔母正與母親交談,是庭蘭擾了長輩興緻。”謝庭蘭不動聲色地移開話題。
四叔母這才想起今日正事,重咳一聲,“姜兒。”
正稀罕着紅木盒子的謝姜這才回神,朝謝寶珠揚起一個得意的笑,又跑回謝夫人身邊去了。
謝寶珠就在一旁陪站,也不好冷不丁提起要先回去的事兒,隻能忍着腰間的酸痛站在那。
就這樣過了好一會兒,廳上正聊得熱切,謝庭蘭起身,輕聲開口:“母親,四叔母,族學年後便要開學,父親交代的事尚未完善,恐不能陪長輩了。”
謝夫人點點頭,“多穿些,千萬記得休息,冬日裡人體總是弱些,别累病了。”
族學?謝寶珠這才擡頭,剛想多聽一些,沒成想他這就要走了,連忙上前去。
“我實是這幾日身子不适,可否先...?”她期期開口。
謝夫人見她臉色隐隐透出蒼白之色,也清瘦了不少,剛要開口讓她先回去,謝姜卻驚呼一聲。
“呀,表哥是因着繁忙才得了寬宥可以先行離去,你怎可抛下長輩先回呢,莫不是...不想陪長輩說話?
這是打定心思不讓自己心裡好過了。謝寶珠不敢看母親的臉,思來想去,将求助的視線投向了謝庭蘭。
那條帕子還差一些才能繡好,今日沒法給他,但他對自己既然...應當是會幫她的吧?
她怯怯地伸出手,指尖輕輕用力,扯了扯。
“我未帶侍女,落雪路滑,我人行不安全,勞煩哥哥送我一路,我定當感謝。”
謝庭蘭垂眸,袖上多了隻小手,正扯着他。見自己注意到她,又小幅度地搖了搖。
他擡起頭,半垂着眼看不清神色,視線落在謝寶珠臉上。一雙杏眼溜圓,就這樣一眨不眨地盯着你看,饒是鐵打的心腸也會軟下幾分。
過了許久,久到所有人都以為謝庭蘭下一刻就要揮開她的手,直到謝庭蘭開口。
他說:“嗯,雪天難行,我送你。”
“多謝。”謝寶珠渾身一松,手上也驟然放開,逃荒似得跟着謝庭蘭的腳步出了母親的院子。
剛出院子不久,她正琢磨着方才謝庭蘭提起族學要開了,聽起來父親還把一些事務交給他處理了。
謝家族學往前都隻對謝家人開放,若是這麼大張旗鼓的讓人去操辦,怕是今年又有所不同。
眼下母親的态度已十分明确,無論是留在謝家或是親事上都不會幫襯自己。
那......倘若她能有機會進族學,勤加努力,得到學究認可的話,父親會不會稍感滿意,對她也上些心呢?
這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她必須抓住。
她正專心想着,沒注意看腳下的路,一個不留神踩到雪上,腳底一滑——
——纖細的腰蓦然被扣住,穩穩地撐起。
視線相對,撞進一雙深邃平靜的眼睛。
謝寶珠看着他,一時之間晃了神,半天沒動。
“故意的?”他輕笑一聲,見她半天不起來,作勢要把手抽走。
“沒有故意...我隻是在想事...”謝寶珠從他懷中迅速,低着頭擡手佯裝整理耳邊的發絲,借此掩蓋住腮邊飛起的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