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間,天色忽地漸暗。
桌上層層疊疊的小碗已堆積成了座小山,小幾旁的少女左手持箸,右手端碟,将碟中最後一片桂花胡桃酥餅送入口中。
入口先是濃郁的桂花清香,待咬下一口,其中含着飽滿的胡桃碎陷充盈在口齒見,粉膩酥融,謝寶珠粉腮微微鼓起,好吃的眯起了雙眼。
果然還是攬月樓廚子做的糕餅好吃些,京中的那些果子鋪面和糕餅鋪都應該來好好學學。
她用帕子擦了擦嘴,輕打了個飽嗝,心中想定要讓謝府的廚子也跟着來好好學學。
将筷子放回小幾上剛想再拿個團子時,眸光不覺間落在了正合着雙眸小憩的那人身上。
素白色的衣袍自然是合身的,輕輕籠罩在有些清瘦的身上。雖說清瘦,卻不不顯得瘦弱,隻覺身姿飄逸,清冷出塵,似下凡谪仙。
謝寶珠看看他,有些不自然的将手覆在了自己的小腹上,微鼓。
自己是不是有些...胖了?
這可不行,她緊忙收回了伸向團子的手,揉了揉自己的雙頰,心中慶幸還好,肉沒有不聽話的跑到臉上去。
不過糕餅是不能再吃了。
眼下自己在謝家的境遇已十分不明朗,唯一能确保自己不被逐出家門的法子眼下好像隻剩下兩條了。
其一,裝的再乖順些,最好像個再渾身白毛的小羔羊般乖巧,讓父親母親能念些舊情,感念她是個孝順的女郎。
其二......找個家世上佳的郎君,定下婚約。
謝寶珠眸中略帶憂色,苦惱的用指腹摸了摸自己的唇,口脂已随着糕餅吞入腹中,一會兒溜出去時得麻煩些,先找個胭脂鋪子。
她可不想因着貪吃,體态臃腫又花着妝容去街上偶遇郎君。
想到口脂,目光鬼使神差地落在了謝庭蘭月華似雪的面上。
謝庭蘭這副皮囊倒生的極好,下颌鋒一道利落的弧線,卻很精緻。鼻挺唇薄,唇上漾着淺紅,也不叫人覺着涼薄。
謝寶珠忍不住将頭湊近些瞧,心跳的隆咚咚,感歎謝庭蘭眉眼當真一看就是謝家的血脈,不過母親是一見便知仁善的杏眼。
而眼前的男人眼睫如同鴉羽,丹鳳眼正安靜的閉着,薄薄的眼皮在微亮的燭火下透出淡青色的血管。
她靠的極近,幾乎貼在了謝庭蘭身側,這才看清他眼下一顆極小極小的淚痣。
幾乎看的出了神,唇間不經意間吐出心聲:
“惡心。”
有什麼好張揚的,不過就是命好些,投了個好胎,要是她也......定會比他好上不少。
謝寶珠并未發現自己的雙眉不知何時蹙了起來,把心中所想一股腦的全都小聲吐露了出來。
忽然,眼前之人雙睫輕顫,緩緩睜開雙眼,睡意未散的雙眼蒙上了一層霧。
!他不會聽見了吧?謝寶珠瞪大了雙眼,屏住呼吸,驚吓之餘連往後推些都忘了,滞在原地呆呆看着,雙目交視。
即将入夜,窗邊透進幾縷微風,吹到人臉上,叫人感覺涼絲絲的。
冷風夾雜着少女淺淺的呼吸撲在面上,倒有些溫熱,謝庭蘭感受到面上的溫熱鼻息,極慢地睜開雙眼,與少女小鹿般的眸子對上。
謝庭蘭眸中漆黑一片,帶着疏離和冷意,靜靜注視着她。
似乎是在問她這是何意。
“你醒了?”謝寶珠分明瞧見他眼中的冷漠,被刺到一樣,嗖地抽開了身子坐了回去。
“哥哥醒了。”彎彎的眼帶加以少女真誠的語氣,“醒了就用些糕餅吧,哥哥也該餓了。”眨眼間,換了一副好妹妹的模樣。
謝庭蘭一言未發,不動聲色的盯着她,越看越心中生厭。
“方才我還在說呢,如哥哥這般良善君子,女郎們定是見便移不開眼,何況...”她用帕子遮住嘴,邊說邊點頭,“哥哥生的俊朗,叫人一見...傾心。”
也不知方才的不小心吐出的話謝庭蘭可有聽見,現在找補誇耀他幾句總是不會出錯的。
語氣倒是十分誠懇,任誰一聽都會覺着這是肺腑真言。
“呵。”謝庭蘭垂眸笑了聲,若他沒把聲惡心聽的真切,也許真會這麼覺着。
虛情假意,陽奉陰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