逯毅大驚失色,透過那一抹狡黠的月光,他看清了面紗後的那一張臉。桓秋甯在抽出軟劍的一瞬間擡手抹去了脂粉,露出了額間那個火焰一般的紅印。
鮮紅,妖冶,又帶着幾分兇戾。
桓秋甯佯裝什麼也沒做,他輕快地抽了劍,腳步落在了逯毅的一側,俯身微微笑道:“逯大人可看清了?”
逯毅的心口旁被常桀的彎刀刺穿,他痛不欲生,正大口地吐着鮮血。
突然,他好像明白了什麼,竟然仰頭大笑,卻笑不出聲,隻能擠着嗓子說了兩個字:“餘孽!”
“别罵的這麼髒。”桓秋甯笑着摘下面紗,額間的紅印在他充血的眼前晃着,他拔出了插在逯毅身上的彎刀,擡手往他口中扔了一顆指甲蓋般大小的黑藥丸,低聲道:“告訴逯無虛,他欠我一命,是要還的。”
“......不可能,這不可能!你你,狼子野心,不得好死!”逯毅話還沒說完,就瞪着眼珠子閉上了嘴。
桓秋甯回頭找常桀,他奪了彎刀,正在跟逯燕交鋒。
桓秋甯看着窗戶上聽着的一隻寒鴉,将一根細小的銅管塞進了它的口中。
杜長空帶着人把死去的逯毅擡走了,人是常桀殺的。
這場戲演完了。
他費了不少心力,先想方設法的殺逯毅,然後再給他撿回一條命,為的就是在逯無虛那裡留一個把柄。
因為他知道,雖然逯無虛日漸失勢,但是想要在宮裡謀事,就必須跟他打交道。隻要逯無虛肯點頭,事情就能辦而且好辦。
他必須先與虎謀皮,才能踩着虎骨登上他想要夠到的位置。
他是在為自己謀進路,也是在為自己謀出路。
*
照山白帶着老翁走到山谷的時候,栖靜閣外血流成河,哀嚎邊野。
他不忍直視,在閣外站了很久。在他的心中,是非對錯跟人命相比,沒有那麼重要。但他不能決定别人的生死,也救不回死去的人。
杜長空擦了擦鐵甲上的血迹,走過來問道:“丞公子,你沒受傷吧?”
照山白眼中無神,道:“沒有。他們把我保護的很好,多謝杜将軍。”
杜長空點了點頭,他拍了拍身旁走過的幾位将士,滿意道:“做得好!回頭我請大夥喝酒!”
杜長空對照山白道:“我先把陸靖押送回京。丞公子,我會留一部分守備軍在城外,防患于未然。”
“杜将軍思慮周全。”照山白道,“我會留在平陽安撫城中百姓,調查逯毅近些年貪污之事。郡主的情況我聽說了,想必她不會是不明事理之人。”
杜長空道:“山賊當死,郡主無法置身事外,亦難辭其咎。至于到底要怎能處置,還要看陛下的意思。”
聽見吵鬧聲,二人齊回頭。隻見身着婚服的“山寨夫人”不顧衆人阻攔,硬要跑過來,她揮了揮手,大喊道:“長空哥哥!”
照山白很識趣,道:“我先走了,杜将軍一路順風。”
“也行。”杜長空示意手下跟着,“丞公子萬事小心。”
鄭雨靈一手撐傘,一手拎着裙擺,笑着跑過來,“長空哥哥,你看我這身衣裳好看嗎?燕姐姐給我準備的。我本來想隻穿給你看的,誰知道一個讨厭鬼突然跑了進來。”
杜長空從上到下看了一圈,确認鄭雨靈沒有受傷後,他舒了口氣,道:“為何不肯回京,你兄長這幾日不知該有多擔心你。”
“你不擔心我嗎?”鄭雨靈問,“你不想見到我嗎?陸靖把我抓來當壓寨夫人,你不着急嗎?”
“我,我自然是……”杜長空支支吾吾,完全沒有了身為将軍的武斷,他低頭,靈光一閃道:“你這身衣服不錯。”
“呆子。”鄭雨靈努了努嘴,偏頭不看他,生悶氣,“剛才問你你不說,現在問你别的你亂說。”
杜長空一本正經道:“我錯了。”
“認錯倒是挺快。”鄭雨靈翹了翹腳尖,擡頭道:“我原諒你啦!不過你要補償我。”
杜長空覺得有人在看他,一轉頭見幾個人圍在一塊看他熱鬧,他清了清嗓子,嚴肅道:“看什麼呢!今夜收拾不完,軍法處置!”
幾個士兵圍在一塊起哄,惹完就跑,“我們也錯了将軍,這就去。”
鄭雨靈皺眉看着杜長空,氣道:“你兇我!”
杜長空把破風劍手在身上,悶聲輕笑道:“沒有,我說他們。”
鄭雨靈問:“那我要你陪我去平陽的酒肆玩嗎?喝酒也可以嗎!”
“嗯。”杜長空點了點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