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古刹,白雪覆石階,鐘聲蕩浮生。山中霧霭沉沉,檀香萦繞,微風吹過,琉璃風鈴響。
昭玄寺外停着一輛馬車,艾老之年的高僧帶着一位童稚小徒站在寺門前等候。
“阿彌陀佛。”
高僧慈眉善目,他轉着手中的佛珠,半阖雙目道,“貧僧汐璞在此等候施主。一入佛門,紅塵往事便如過眼雲煙,逍遙雲散。”
“見過高僧。”照芙晴擡眸看着眼前之人,他悲憫地垂着目,眼神中沒有一絲漣漪。她看着汐璞,心中的悲涼不知不覺的淡了幾分。
“施主,你當真要入昭玄寺嗎?”汐璞柔聲問道。
“我這一生如漂浮的柳絮,無人可依,也無處可去。”照芙晴釋懷一笑,她擡頭看着寺旁的石像,“如今能有個歸處,已然無憾了。”
這時,身後突然傳來了少年的聲音:“阿姐!”
照山白冒雪跑來,他穿着單薄的裡衣,背上披了一件黑色的寬氅,衣帶向後飛,鑽進了毛領中。他在不遠處停住,滿眼欣喜地看着照芙晴,嘴邊呼出的熱氣散了一片。
“阿丞,你怎麼到這兒來了?”照芙晴拿了傘,輕步走過來。她拍了拍他肩角的落雪,擡手揉了揉他的臉說:“是阿姐不好,走之前沒能過去看看你。”
“阿姐,我好想你。臘八節那天府裡人熬了粥,我喝了一碗,卻總覺得沒有味道。仔細一想,已經有好些年沒有喝過阿姐親手為我熬的粥了。”少年肆意地笑着,夜深人靜,寺外過客稀疏,沒有人會打擾他。
“好,阿姐做給你吃。以後隻要你想了,就來找阿姐,我會一直等着阿丞。”照芙晴溫柔一笑道。
照山白擡眼看了看寺門旁的高僧,臉上收斂了幾分笑意,他說:“阿姐,我已經長大了,我想成為你能夠依靠的人。”
“阿丞長得很好。隻是阿姐有自己的人生,也有自己的路要走,沒有人能倚靠誰一輩子。等阿丞以後有了自己喜歡的人,相知相伴,琴瑟和鳴,阿姐會祝福你。”照芙晴擡手拂去了他眉角的落雪,溫柔地說。
照山白的鼻尖紅紅的,他低着頭,耳後的流蘇蹭過臉頰,風聲劃過耳際。
照芙晴把他擁入懷中,在他的耳邊輕聲地說:“阿姐走了,夜裡霜雪重,回去的路上你要慢慢走。不用記挂着阿姐,我會好好的,放心吧。”
長姐如母。照山白看着她的背影,心裡酸楚。沒有人能陪伴他一輩子,聚少離多是人生常态。他看得清,但是仍然期待那個會在寒冬為他端上一碗熱粥的人,相伴相随,一生安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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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廣給照山白端來的粥,就放在與君閣的棗木桌上。桓秋甯坐在一旁,單手撐腮,看着熱氣一點點耗沒了,他擡手掀起了瓷蓋。
自打上次十三自作主張後,桓秋甯就不讓他進與君閣的門了。十三靠在窗戶邊,探着頭往裡瞧,他說:“十一哥,想喝就喝吧,一會兒就涼了。今天晚上醜妃出宮,照山白估計是不回來了。”
“白瞎你這一雙眼,誰說我想喝的?”桓秋甯冷哼一聲,他把粥推到一邊,“我是想看看粥裡有沒有毒,防人之心不可無。”
“哦。”十三趴在窗台上凝視着他,“那你看出來了嗎?”
“你是不是欠削?”桓秋甯拍了下桌子,“你當我是什麼人,藥神谷的千年老龜?看一眼就能知道這裡頭有麼有毒?”
“......那你看什麼。”十三撇了撇嘴,繼續說:“十一哥,你這消息不夠靈通啊。現在上京内傳的沸沸揚揚的,說太醫院去了一位神醫,半柱香的時間就把陸決治死了,還說什麼五種仙藥,連傷鶴淮都出來了。”
屋裡頭飛出了一個茶杯,十三穩穩接住,一飲而盡。他樂呵呵地說:“還是溫乎的呢。”
“上頭讓你查的人,你查的怎麼樣了。”桓秋甯轉着手中的茶杯問。
“苦菊,一枚棄棋。她的身世沒查出什麼東西,進宮的路子也很幹淨。但是,咱們銅鳥堂的人如果隻能查出這麼點東西,早就死了一萬回了。”十三靠在窗台,叼着一根草,“她那死去的祖母是章管家托人埋的,老人家活着的時候苦菊沒能盡孝,死後苦菊想讓她入土為安,所以她去了常安當鋪。她當了一件宮裡的東西,當鋪老闆不是傻子,他不可能要錢不要命,所以他找了照府的章管家,也就是這家當鋪真正的當家人。”
“她從宮裡拿出了什麼東西?”桓秋甯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