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秋甯握住了他的手腕。剛才十三動了殺意,那一劍是沖着照山白的心口去的,千鈞一發之際,若不是他及時拉住了照山白,這會照山白已經去找閻王爺報道了。
後背上起了一層薄汗,桓秋甯稍稍透了口氣,他看着照山白的傷口說:“這傷不能捂着,容易發炎。丞公子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可是我心疼啊。”
寒風破窗而入,照山白眼上蒙着的那條白緞本就系的不緊,竟然被剛起的一陣風解開了。白緞順着他的鼻峰滑落,蹭過下唇,穩穩地落在了桓秋甯的掌心。
白緞上留有一絲他眼角的溫熱。
照山白的語氣不再溫和,幹澀的嘴唇張張合合,他說:“我認得你。那日在祠堂,我說你是杜衛的人,你沒殺我。今夜我說你去過太醫院,你依舊沒有殺我。抛開你的身份和任務,你蟄伏在照府,另有所圖,對嗎?”
桓秋甯順着他的視線,看到了自己手腕上處的一道疤痕。滑落的汗水浸透了掩蓋在疤痕上的粉脂,他沒注意到手臂上的那道疤,竟然露出了一段。
想必那日在照氏祠堂,照山白就看到了這道疤。
桓秋甯低頭笑了笑,腹诽道:照丞啊照丞,你未免有點太細心了吧。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偏偏我現在還殺不了你。
“丞公子難道不知道我圖的是什麼嗎?”桓秋甯握緊了他的手腕,擡頭看着他,一臉真誠地問。
照山白後退了兩步,後背抵在了門上。桓秋甯擡手指了指他的心口,輕飄飄的歎了口氣,眼中閃過幾分難過,“丞公子的心是鐵做的嗎?”
桓秋甯不禁失笑。若不是對鏡自賞過,他真不知道自己這張皮再配上這樣的語氣,就算是鐵樹也能催的他生根發芽。
“夠了。”照山白擡眸直視着他,“如果你想對府上的任何一個人動手,就算是你是陛下送來的人,我也能把你送走。”
桓秋甯盯着他的喉嚨看,他真怕自己忍不住,擡手扼住他的脖頸,要了他的命。然而他舒了一口氣,微笑着說:“丞公子不必多慮,我想要的人,隻有你。”
“......”照山白實在是再也找不到任何一個字同他講,索性閉上眼,不聽不語。
近在咫尺,桓秋甯打量着眼前之人,心中若有所思。他恍然發現,今夜他在照山白面前用的自稱不是“爺”而是“我”。
滿春樓出來的面首,一貫喜歡用“爺”自稱,桓秋甯學的有模有樣,才能不被旁人發現端倪。
他驚覺自己竟然不知不覺中,在照山白面前失去了一層僞裝。
*
陸決死的第二天,苦菊在诏獄中斷了氣。廷尉的手段兇殘,他用盡了牢獄中的刑具,也沒能讓苦菊改口,到死指認的隻有杜衛一個人。
苦菊的身份幹淨的像一張白紙,她自幼父母雙亡,常年跟随年邁的祖母生活。為了給病重的祖母治病,她入宮為奴,賺的銀子卻被宮裡的女官苛扣殆盡。錢送到家中的時候,祖母已經病逝有一段時間了。
她隻是一個浣衣的奴婢,沒有接觸上京中達官貴族的機會。柳夜明站在诏獄中看着她,心中亂成一團,他甚至覺得這個奴婢可能根本不認識杜衛,咬他一口隻是因為碰巧看到了他腰間的玉佩。
又或者她是照宴龛的人。
這件事情的矛頭全都指向醜妃,他照宴龛沒道理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啊!
她死了,鬼開不了口,真真假假從她身上是查不出來了。
杜衛在宣政殿上跪着,是死是活就等着他柳夜明帶着審訊的結果過去,他拍了拍官服上的灰塵,甩着手走進了另一間審訊室。
狄春香含着血沫,趴在地上半醒人事。
柳夜明擺了擺手,令手下把她擡起來,綁在了後邊的木架子上。他說:“給她灌點水,清醒清醒。”
手下往狄春香的臉上潑了一盆冷水,她虛弱地咳嗽了兩聲,緩緩地擡起了眼皮子,輕聲道:“大人,我真的是冤枉的。您就算是打死我,我也無話可說。”
柳夜明轉了轉眼珠子,心想這人可是狄太仆的外甥女。雖然這些年狄氏一族在朝中勢力漸弱,但是狄氏畢竟是太祖的旁族親戚,從前那可是貴王。太仆這些年為朝廷,為陛下盡心竭誠,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狄春香這條命,必須得留着。
他呵斥手下,“礙眼的東西,我讓你給人家喂點水,你潑她作甚。去,給她喂點水喝,要溫水。”
狄春香渾身如針紮一般疼,耳鳴聲擾得她思維錯亂,她張了張嘴,說,“謝過大人。”
柳夜明見人清醒了一點,從衣袋裡掏出了一塊手帕,裡邊包着三個永安錢。他把錢放在掌心,拿給狄春香看,“得嘞,咱們不提餃子的事兒了,咱們聊聊這個。”
狄春香神色大變,她咬着嘴唇淌着淚,哭聲道:“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