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真心要謝他。
這些貴族很難理解一個現代人對公平正義的追求。
法不該向不法讓步,可是在這蒙昧的時代甚至沒有律法,隻有制約普通人的規矩。這些規矩以貴族階級的行為習慣約定俗成,一切解釋權歸于上層貴族。罕答是這個國家可堪與君王比肩的上位者,他能願意讓她追求真相,已經能算是個進步青年了。
罕答繼續吃飯,趙瑛起身就走。
說服了罕答心情甚好,她準備今晚早點睡覺。
回到房間時,看到趙真坐在地上等她,矮桌上放着小廚房做的晚餐,還冒着熱氣。
今晚的晚餐特别豐盛,也許是因為明天要進行神女擢選,今晚的菜品比中午的品種多了一倍,副菜有涼拌鴨舌、涼拌大豆葉,主菜有動物油炙蝦、清蒸羔羊肉,主食有高粱米飯、蜜塊,湯有一大盆魚湯,還有完整切塊的蜂房和蜜紅豆制的點心,一大碗甜羊奶,一大盤柿子。
食物一樣都沒有動過,趙真一直在等她。
趙瑛拿空陶碗夾開了一些,打算吃完後給織花送去,順路把剩下的一顆靈藥也拿去給她。然後她邊吃邊道:“飯菜快涼了,一起吃吧。”
趙真跪坐拒絕道:“我侍奉小姐先用。”他駕輕就熟地取來小号骨刀為趙瑛剝蝦。
趙瑛見勸不動,也不強求。畢竟很難給給一個奴隸制社會的古人解釋,什麼是老闆請客和職員一起吃飯。
*
第二天清晨,天還沒大亮,神女擢選的儀式如期舉行,儀式地點安排在昭信城的神廟。
祭祀大殿外,來自四座城的貴女們都穿着自己最隆重得體的衣服,正在等候比選開始。神官和巫師們都還沒來,神廟裡的氣氛尚且輕松愉悅。
其中有人說:“昨晚才來通知,說這次比選罕答大人應允大家可以用自己的刀來宰殺祭品,還好我從家裡拿了最好的青銅匕首來。”
“罕答大人打的就是出其不意,看他初選時選突然改了比選形式就猜到了。還好我也早就準備。”
也有近一半的倒黴蛋運氣不好,沒有先見之明帶上青銅刀具防身,隻帶了最普通的骨刀,現在聽别人慶幸,她們隻能悶聲吃暗虧。
趙瑛就是其中之一。
正在讨論時,衆人竟然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出在場地中——鄭妘。她竟然拄着拐杖一瘸一拐走來了。
湘冉蹙眉,小聲問站在自己身後的冉幼:“她怎麼會來?昨天你放出去的人可靠嗎,沒出岔子吧?”
“小姐放心,”冉幼說:“昨天安排放毒蛇的那人絕對可靠,是主家的家生奴,他的兒子在主家控制中,他不敢亂說話。怕是躲起來了還不敢來回話。”
“躲起來了?不是被抓住了?”
“不會,如果他被抓起了,到現在兩天了,不可能還這麼平靜,什麼事都沒發生。”
湘冉嫌惡地垂下眼眸不再說話了。
這些家生奴最會讨好主人,有一些還會寄希望于做出某件讓家主滿意的事,從而成為被家族認可的子女,就能脫離奴隸身份。想到這種人還妄圖與自己平起平坐,湘冉就覺得惡心。
但這樣的人盡管身份血統低賤,對家族卻很忠心。他們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覺得自己有機會脫離奴隸身份,因此會急于給自己套上忠誠能幹的殼子。她一點也不擔心這種人敢出賣家族。
此時,東攸侯在四個兒子的簇擁下走出大殿觀看祭祀。
主祭祀官是罕答,他身後跟着十個身穿神職服侍的侍從,他們舉着火把和托盤,盤中有獸類的肩胛骨、腿骨、完整的牛頭骨等祭品。
罕答踏上院子中央壘高的圓形祭台,侍從在台下把他圍在中央。他穿着潔白的神官服,面容平靜,像一尊不會心生波瀾的冰冷的塑像。他偏淺色的眼眸掃過台下的衆人,開口道:“靜。”
這是罕答要開始誦講訓話了,他将帶領衆人起誓,表達終身侍奉神明的心願。即刻,神殿外人人跪地,鴉雀無聲。
“請衆人随我發願。”罕答道。
所有人跪地,跟着罕答一起發願:
“我願頂禮膜拜,誠心敬奉,心生感激,将我畢生所得的情感、榮耀、悔悟皆作為獻納神明的祭品。”
“我願心設廟宇,懷揣恐懼,虔誠伏地,向神明供奉盡善盡美的靈魂。”
講了一堆敬奉神明的話以後,天色逐漸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