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她們成了同桌之後,兩人有好一段時間處得不冷不淡的,改變始于一次利知被一群小太妹圍堵。
那時利知在本區也沒熟悉的朋友,就一直獨來獨往的,結果被附近遊蕩的小太妹給盯上了。
那次利知被她們圍堵在小巷子裡,要她把錢都交上去,她知道這時不能逞強,正準備交上錢的時候,韓習冰帶着兩個男子過來給她解圍了。
利知之後才知道,那兩個男子是她臨時在街上拉過來幫忙的。之後又陪着利知找學校,找片區民警在周圍加強巡邏,小太妹沒再找來了。
利知很感激韓習冰,連續給她帶了兩周早餐作為感謝,慢慢兩人熟悉起來。
之後韓習冰有什麼事,她第一個跳出來幫忙,幫她收發作業 ,各種登記報名和後勤,出黑闆報等。
久而久之,同學們都笑稱利知是韓習冰的小跟班。利知聽了也就一笑而過。
韓習冰和爸爸關系不好,經常一吵架生氣就去利知家裡過夜。利知也去過韓習冰家裡蹭飯,大部分時間隻見到韓習冰媽媽在家。她媽媽是個溫柔賢惠的女人,對利知也很好。
韓習冰的爸爸出軌了,小三還嚣張地登門宣示主權,這些利知都知道。韓習冰說這些事隻告訴過她,其他人并不知道的。
兩個人的關系從什麼時候變了呢?
應該是在蔣星堯和韓習冰首次傳出绯聞開始的。
那件事緣起一張照片,兩個人站在黑闆報前相視而笑,利知之所以記得那麼清楚,因為他們身後的黑闆報是她和韓習冰一起出的。她寫字,韓習冰畫畫。
那天溫女士剛回來栗城,就帶着利洛來找她,她寫完字沒等韓習冰就離開了。
那照片,估計是她離開後,蔣星堯才過來找韓習冰的時候拍的。
自那張照片流出之後開始瘋傳,有說他們初中就是一所學校的明星人物,早就在一起了。
也有說他們是鄰居,是青梅竹馬。
其中還參雜了很多真真假假的,令人難以定論。
看到這些利知心裡五味雜陳,以前從沒聽韓習冰透露過她與蔣星堯有關系,要不然,她也不會把自己喜歡蔣星堯的事告訴韓習冰了。
她還記得,韓習冰聽到她說喜歡蔣星堯,輕笑着打趣利知,“喜歡就喜歡了呗,喜歡他的人多了是,反正他不會喜歡你的,你不是他喜歡的類型。”
利知還納悶她怎麼這麼清楚呢。
後來利知問韓習冰為什麼不把她和蔣星堯的事告訴她,韓習冰沒解釋,隻是不冷不淡地說了句,“那又怎樣?”
之後兩人仿佛達成一種約定俗成的默契:去雙方家串門的次數漸漸縮成了零。再一次出黑闆報,韓習冰找的是另一個同學。
利知以為兩個人會一直這麼下去,直到班裡傳出韓習冰爸爸出軌的事,韓習冰怒氣沖沖地質問利知,是不是她說出去的。
利知說這件事她沒和任何人透露過。
韓習冰冷笑道:“不是你還有誰?這件事烯媚都不知道的。你是不是對我不滿?因為蔣星堯就想要報複我嗎?利知,你不會以為就算沒有我,你和蔣星堯就有可能了吧?我以為你也就窩囊軟弱了點,沒想到還卑鄙,喜歡背後捅人一刀。”
利知怔愣,“為什麼認為是我?”
“因為你這個人一身毛病,多一個不稀奇。”
她最記得,韓習冰當初以一種冷到掉渣的眼神睨着她說:“我當初就不應該出手救你,就該讓小太妹挫一下你。”
*
之後的日子裡,利知埋頭寫文,有時日夜颠倒,等反應過來又在一天之内把生物鐘強行扭轉過來。那過程别提多難受。
和蔣星堯的聊天有一搭沒一搭的,他似乎很忙,經常是三兩句話就能貫穿一天。
利知偶爾會發一些碎碎念,很多時候直到分享欲冷卻下來了,蔣星堯才回信息。
并沒有冷淡,隻是間隔很長很長。次數多了,利知就沒了那股分享欲了。
利知終于喝完最後一袋中藥了。
把喝完的中藥袋照片發給蔣星堯,[我喝完啦]
沒得到回複。
跟手發了一條朋友圈,說是要閉關寫文,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都不閑聊。
她想,這不失是一個契機,冷卻掉的契機。
*
新文她壓根寫不下去,總覺得哪裡都不對勁。
那天方巧澤微信找不到她,徑直給她打電話了。
“這個月26日的讀者見面會,别忘了啊。”
“知道了。”那恹恹的氣息透過電波都能感知。
方巧澤問她怎麼了,利知坦白寫不出好的東西。
“你這狀态,是不是談戀愛太上頭了,沒靈感了?”
“我沒談戀愛啊。”
“黃了?”方巧澤問。
“不是,就是覺得……”利知停頓一會才艱難開口,“自己配不上他。”
多日以來,那些不可名狀的情緒,終究化作實質的一句:她不配。
有一點韓習冰沒說錯的,她的确是膽小懦弱,遇事則退。
在得知蔣星堯的真實身份後,她就對與他的關系,做了最壞的打算,隻是那時在緩沖期,本來就有很些因素去消化。
直到韓習冰來的那通電話,她才理解情緒反撲的後勁了。
這麼多年過去了,她以為自己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她了,其實不然。
它隻是像一個被用魔法困進瓶子的惡魔,一朝被放出來了,威力不減地狠狠撕咬着她的神經。
不記得在哪看過的一句話,說内心無牽挂時,自卑起碼能隐藏起來,可一旦喜歡上一個人的時候,自卑就如空氣般,無時不在。
痛苦和自卑隻是暫時被遺忘,卻從未消失。
“澤姐,我覺得自己像一隻鹌鹑,膽小、懦弱,遇到棘手的事就想退縮,有很強的畏懼心。”
方巧澤嗯了一聲,“的确像隻鹌鹑。”
利知期期艾艾,“你也覺得吧?”
方巧澤忽然轉了個話題,“還記得兩年前,你選擇我做你代理人的時候說過的話嗎?”
兩年前利知的上一個代理退休了,上面把手裡的作者分給兩個代理,一個是有豐富經驗的男代理,另一個就是方巧澤。
當時方巧澤二胎上了幼兒園後初返職場,又是跨行業,很多有選擇權的作者都選了男代理,除了利知。
方巧澤說:“你說全職媽媽重返職場很不容易,然後毫無遲疑地選擇了我。”
當時她挺感動的,脫離社會幾年,有各種的不習慣,還被逼面對現實的善。
利知雖然比她小,卻對她有知遇之恩。
“事實證明你很有眼光啊,你看我催稿比别的代理都盡責,你的年産量穩升不降啦!”
汗!
方巧澤溫聲說:“你說的那些不過是民間對鹌鹑的解說,實際上鹌鹑性格溫順,和同類相處和睦,如果非要用它來形容一個人的特性,那就是天真無畏,心地善良。當然,它受到威脅也會發出攻擊的。”
“鹌鹑姑且有人對它不同的理解,更何況是人。一千個人有一千個哈姆雷特的道理,你寫小說的理解更深刻啦。”
通完電話之後,利知伫立遠眺了,視線被無限拉長。
時值傍晚,陽光變得懶洋洋的,手觸在陽台欄杆上還留有餘熱。
方巧澤的話猶在耳邊響起,“澤姐是過來人,可以負責任地告訴你,你遇到的問題,隻要不關乎到生死的,你都可以憑自己的能力去擊敗它。就像你現在寫作上遇到的瓶頸那樣,積極則突破,消極則停滞。”
不知過了多久,利知才收回視線,餘光忽然有一抹紫色搖拽。
她轉過頭,當初蔣星堯安裝的花架上,此時已然蔥蔥郁郁,上面點綴着傲然的紫。
利知給花拍了照,點開蔣星堯的聊天框,發了過去。
[開花了]
[這盆叫什麼名字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