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重,一道靈巧如鬼魅般的身影遁入黑夜,在梁上飛身縱躍,幾個呼吸間便已不見了蹤影。
待到身影重現時,人已經到了孟府後院的主屋之上。
不巧的是,今夜的孟遠峰正摟着嬌妻美妾尋歡作樂,月上高樓也沒有入睡的意思。
三兩個妙齡少女圍擁在他身側,一個給他遞蠟燭,一個擡着纖纖玉臂給他送酒,另一個全身裸着,正趴在他身上替他“捏肩”。
房屋中間吊着個僅着紅衫的哥兒,繩子分據兩頭,緊緊勒着他的雙腿,随着蠟油滴下,面容姣好的哥兒仰頭掙紮着,發出陣陣凄厲的慘叫。
“賤骨頭!狗東西!爛I貨!”孟遠峰扔了蠟燭,單手掐住那哥兒的下巴,朝他猛甩了幾個耳光,喝得爛醉的男人早已分不清眼前的人究竟是誰,隻顧順着心裡的郁氣叫罵,“你以為傍上王爺就高枕無憂了嗎?你以為停了老子的職就能毀了我嗎?做夢!老子的親妹妹是皇上的女人!我是二皇子的親舅舅!你是個什麼東西?不過是個賣屁股的賤I貨,比狗都下I賤的東西!老子打死你……”
孟府的打手駐守在屋門外,聽見參雜着哭叫的怒罵也不為所動,甚至還會交換一個淫I靡而惡意的眼神,恨不能沖進屋子,代替孟遠峰享受這“無邊豔福”。
孟遠峰不幹不淨地罵着,手裡的力道時重時輕,待到将那吊起的哥兒折磨得奄奄一息後,他這才感覺到了疲憊。
“今天先放過你,你努力熬一熬,要是熬到老子出了氣還能有命,那我就給你個痛快……”那哥兒已經被打得神志不清,壓根聽不清他在說什麼,隻是聽了他的聲音便下意識地顫抖起來。
孟遠峰“哈哈”一笑,擁着三位妾室躺倒在寬大的軟榻上,絲毫不顧忌那哥兒的死活。
夜色漸深,屋裡的人也睡沉了,就連門口的兩個守衛都沒了精神,四下張望的同時還不忘打個哈欠。
顧蓮沼靜靜趴着,整個人都與黑暗融為了一體。他不會因為孟遠峰的惡行而發怒,也不會因為屋内哥兒的慘狀就心生憐惜,他今夜來此,并不是為了替天行道,他隻為報仇。
孟遠峰是個什麼貨色,他再清楚不過,早在太常寺,他就借着閑談之名,以貶低哥兒為話題,将自己從頭到腳辱罵了個遍。後又掐着他的軟處,趁他無法還擊,将他狠揍了一番,還想将髒水潑到他身上。
他當時被卸了職,動不得孟遠峰,但不代表這事就這麼過了。
對于報仇,他有得是耐心,惹了他又沒本事當場弄死他,那就做好千日堤防的準備吧。
顧蓮沼就像一匹兇戾的惡狼,咬準了仇人便死不松口,隻待時機一到,便是他報複的時候。
夜色一重深過一重,直到門口的守衛困意上湧,倚着門框打起盹的時候,顧蓮沼才輕手輕腳地支開窗戶,如一道清風般靈巧地翻進屋内。
從他潛入孟府至今,無論聽到了什麼,看到了什麼,他都是冷靜的。就算到了現在,他站在距離孟遠峰半步之遙的地方,臉上的表情依然是平靜的。
他擡手覆上孟遠峰的口鼻,另一手輕輕摸上他的脖頸,被酒精醺醉的孟遠峰還以為是哪個小妾,哼笑着親了口捂着他嘴的手。
顧蓮沼并沒有躲,眼中也沒有厭惡,他隻是輕輕摸索着他的頸椎,在确認了位置之後,雙手同時用力,一手捂嘴,另一手幹淨利落地擰斷了他的頸骨。
九十多公斤的孟遠峰強壯異常,尋常更是有神武衛大猛士之稱,可此時的他卻隻是抽搐了兩下,嗓子裡發出一聲木頭墜地般的“咔哒”聲,而後便癱軟不動了。
數秒後,一陣惡臭自他胯I下傳來,三個熟睡的妾室甚至下意識捂住了口鼻。
顧蓮沼并沒有欣賞自己的戰果,他隻是冷靜收手,如來時般安靜地離去了。
次日一早,在屎尿堆裡蘇醒的妾室一聲尖叫,驚碎了孟府平靜的清晨。
往來大夫形色匆匆,名醫換了一批又一批,可答案卻是相同的:孟家唯一的兒子孟遠峰,全身癱瘓,口歪眼斜,徹底成了廢人。
孟家亂作一團,顧蓮沼卻已經打馬南下,朝着同埬縣趕去了。
……
顧蓮沼不再府中的這些日子,柳元洵的身體卻一日日的差了下去。
他本打算歇兩日,等精神好些再研究琴譜的事,可這遭卻像熬不過去了似的,剛醒的那日還有坐起來的力氣,可兩日過後,他卻連動動指尖都費力。
王太醫把着脈,眉頭皺得能夾死蚊子,他摸了摸柳元洵身下燒熱的床鋪,又轉頭望了望窗外的天色,深深歎了口氣,寒冬難熬啊。
淩亭替他奉了杯茶,試探道:“王太醫可是有什麼新見地?”
“哪有什麼新主意啊。”王太醫沒有喝茶的心思,接過茶便擱置到了另一頭,憂心忡忡道:“眼見這天是一日賽過一日的冷下去了,可補氣血的方子換了一副又一副,王爺卻是半點不見好,這可不得了啊。”
氣血乃是人身之根本,人氣有三,差一樣,命就長不了,可七王爺偏偏三樣都不行。
氣之其一,是父母賜予的先天精氣,可七王爺自打娘胎出來便有弱症,天生精氣不足;其二便是飯食飲水之谷氣,可七王爺喝藥傷了胃,飯食再精細,入了腸胃也難以吸收,這便又是一樣不足;其三便是自然之清氣,通過日常呼吸吐納得來,夏日還好,一到冬日,七王爺幾乎閉門不出,自然也無清氣益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