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微聽懂的少年搖了搖頭,用撇腳的東瀛語回應:“沒事。飯……冷了不好吃。”
“這樣啊……你需要适應這裡的飲食,我們都習慣了吃冷的食物。”得知少年的難過,隻是因為米飯冷掉了,他放緩自己說話的語速,好心安慰。
稍微聽懂了的少年點了點頭,擡眸看着夏目利島,見他笑臉盈盈的,便微微低頭對他——以及周圍同坐的其他人鞠躬,表示感謝:“十分感謝你們的幫助。
我很高興大家能教我認字。
我今天學會了很多。
以後請多關照。十分感謝。”
“沒關系,大家也都很高興認識你。”同座位的另一個男同學高興道。
“我覺得教人認字可好玩了,不過你學的還真快,發音之類的也都學得很好。”跟夏目利島同座的有一個男同學贊歎道。
夏目利島聞言,也不禁感歎:“是啊。你還真厲害,自己一個人在别人家寄宿。
如果是我,我估計會害怕到每天每夜都不敢睡覺。我最不喜歡的就是寄人籬下了。”
剛一說完,就看見少年疑惑的眼神,他立馬拿起筆和紙,用簡短的文字複述了一遍自己剛才說的話。
看懂的少年謙虛地在紙上落筆:“我沒那麼厲害,我第一天也害怕到睡不着。但是田川……”
少年一想到不會用東瀛文的其他代詞稱呼田川早立,他停筆思索了會兒,用寥寥幾筆的平假名——留下“先生”二字,便繼續寫道:“田川先生很照顧我,在第一天晚上為我放了安眠曲,所以我睡的很好。”
其他三位看懂了少年的留言,又開始好奇起來田川早立是個什麼樣的人。
但奈何時間有限,他們剛收拾完,其他對少年感興趣的同學又蜂擁而至地圍住了他。
被堵在外圍的夏目利島無奈地聳了聳肩,隻好讓出位置,跟他的小夥伴去樓下零售部買點飲料。
夏目利島是少年一道之隔的同桌。
許多時候都會幫助少年在學習方面的困惑。
比如看不懂的文字,聽不懂的對話,又或者課本中看不懂的段落。
總之,少年有需要幫助的地方,他都是第一個自告奮勇地上前解圍。
面對如此熱情好助的同桌,一直心存擔憂的少年,可算能放下懸空的心,安安穩穩地在“松池山中學”裡認真念書。
初二部的三班也因少年的存在,難得在學習刻苦的少年的帶領下,原本落後的成績上也有所提升。
少年也是第一次——在他國過了一場隆重的生日宴。
櫻花凋落,炎熱的五月也随之到來。
五月六日那天,中午買完水剛進教室的少年,就被夏目利島蒙住了雙眼,在所有人都沒告訴他的準備下,他過了一次難忘的生日派對。
他這下真的就是十四周歲了。
學生們推搡着他許願,他笑着照做了。
他心存感激地閉上雙眼,心裡卻祈禱着:如果能夠做到的話,那就快點回家去。
即便這裡看似美好且悠閑的生活,但在少年眼裡,也隻不過是将會存在記憶的片段裡——一場逢場作戲。
誰都不知道他許願了什麼。
或許是身體健康吧,也或許是快點長大,又或者是祝願他眼前的人能夠快樂。
總之,誰都猜不到。
白天在學校裡過完生日,直至回到田川大叔的家,少年又跟着男人再過了一次生日。
田川早立帶着已經長出一頭碎發的少年,坐在他們常去的拉面館裡的吧台前,點了兩碗熱騰騰的超大碗拉面。
他們一邊吃着,一邊讨論着今天的經曆。
因為少年的東瀛語——在全班乃至全校師生的幫助下,進步飛速,所以田川大叔漸漸變得極少用華夏語詢問他。
田川大叔問了他今天發生的事,怎麼帶了那麼多零食回家裡。
少年笑容可掬地叙述了:今天在蒼井熏和其他老師的帶領下,為他過了一場特别的生日派對。
那些零食小吃裡,既有同學們自發買的,也有他們拜托自己父母做的小蛋糕和小餅幹。
甚至還有玩得好的朋友——夏目利島,送了一整套奧特曼的拼裝玩具給他。
但少年沒看過這類特攝片,自然也不知曉手裡的玩具是個什麼人物。
坐在少年身旁的田川早立,聽聞少年的叙述,不禁感歎少年受歡迎的程度。
“不過我們要記得,下次在他們的生日會上還禮,知道嗎。”平日裡跟他平心而談的田川大叔,總會在這方面上扮演一位合格的長者,對少年侃侃而談。
少年聽話地點了點頭。
他也早已經記錄下來了——所有與他交好的師生的生日。
就在那本——他們第一次交流就用文字交談的日記本上。
密密麻麻,數不勝數。
原本在東瀛語方面極為欠缺的少年,也在衆多師生的幫助下,已經有所成就。
其中還有田川大叔那位偶然回家要錢的二兒子——田川二郎。
他偶爾會教少年一些大孩子之間才流行的術語。
比如什麼是熱血少年漫;又比如如何在學校裡透過一個人的言行舉止,從而避免交到虛情假意的朋友。
總之各種雲雲。
一頭長發的田川二郎,模仿着他口中所謂的——木村拓的發型,卻沒有那位在東瀛國——家喻戶曉的明星的顔值。
那頭長發,顯得原本年紀輕輕的他,看起來多少有點像二三十歲的流浪漢。
雖然田川二郎有着十分吊兒郎當的模樣,但他并沒有少年想象中那麼難相處。
在當他得知少年來自華夏國的餘杭後,十分憧憬地感歎:“真厲害——那個地方聽我去華夏國旅遊過的朋友說,那裡夏天的西湖,有一大片的荷花荷葉呢。
“聽說你們那兒的西湖特别大……那可真是壯觀又美麗的畫面呢。
“我是勵志要成為像制作了《紅辣椒》——金敏先生那樣的大漫畫家的人。
“隻不過我不太會畫人,但如果讓我去擔任背後的背景畫手,或者讓我寫故事的腳本,我肯定很願意。
未來的我,勢必要畫出驚歎世人的恢宏場景……”
坐在他旁邊的少年聽得雲裡霧裡,也根本不懂田川二郎口中所說的那幾部東瀛漫畫。
但他還是樂不思蜀——感受着青年人身上的一股子使不完的沖勁。
看着眼前的青年,面對理想高談闊論,少年羨慕着田川二郎能夠擁有屬于自己遠大的抱負。
但反觀他自己,别說理想,如今他唯一的願望,就是快點結束這場——在他國異鄉的似美夢似噩夢,回到他該回去的地方。
即使這是現實,并非真的是夢,但少年還是難過于——不能和隔海卻不相望的妹妹和母親見見面。
每兩周一次的長途電話,都讓他等得心急如焚。
他想看看現在的妹妹長成什麼樣了。
想知道沒有他的陪伴下,極度怕黑的妹妹,又該如何挺過打雷下雨的黑夜。
還有每天起早貪黑工作的母親,現在的她臉上又是否爬滿了勞累的皺紋。
落寞的少年望着漆黑的夜空,心中想要回家的強烈的欲望,久久不能平複。
既然回不去,那肯定跟那個男人有關。
一想到這,他落魄的垂眸,形單影隻地回了屋裡。
但至少,這裡還有陪着他一同歡樂的田川大叔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