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雁竹啼笑皆非,她剛想了一圈,一樣是寫信,炭條用起來容易沾在紙上,多少有點埋汰,既是要寄到大姐婆家的提醒符,用崔母的說法那就是越體面越好,家裡她做的簡陋兔毫筆還有幾根,雖然經常掉毛,卻勝在随手可得。
這麼算下來隻剩墨條,石墨質地偏軟,簡單地在粗糙陶面上磨一磨也能頂事,實在是上上之選。
她三兩句給裴新霁解釋完畢,輕笑道:“餘下的送你玩也不是不行,看你表現喽。”
聞言裴新霁終于松了口氣,目送她再次進書肆。
忽然,腳面上不知從何處彈來一顆碎石子,他霎時間就意識到不對勁,僵硬地轉動脖子四下張望,果然發現是裴家的仆役,看樣子已經跟蹤他們一段時間了。
他警惕地回頭見崔雁竹,發現她正拿起一塊墨條仔細端詳,應該沒有注意到這裡的異樣。
那仆役嘴角噙着笑,走近兩步攤開手掌,掌心赫然是那塊為了給阿扶湊錢治病,被裴新霁咬牙當掉的玉佩,“小少爺,夫人交代,若是事情辦得好,這個就是你的了。”
“給我!”
裴新霁伸手去抓,但那仆役瞬間舉高右手,仗着身高優勢戲耍了他一番,玉佩在他手裡轉了個圈,末了被塞進衣襟裡,丁點邊角也看不見。
“夫人限你五日内揪出人來,拜師不成便找法子毀掉他的手,否則不僅這玉佩你甭想再看見,那個叫阿扶的賴貨也别想活了。”說罷轉身快速離去,在人群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一通威逼利誘下來,裴新霁的心中唯餘怆然,他站在書肆門前失神,一時看向仆役離開的方向,一時回頭盯着崔雁竹的身影,腦中思緒紛亂如麻。
“怎麼就你一個人,三妹呢?”崔二哥如一陣風般跑來,發現隻有一個人,頓時了然,用糖葫蘆指了指他身後,“在裡頭?”
“嗯。”
崔二哥探頭探腦,“怎麼還沒出來,書肆有什麼好逛的,又貴又無趣,說起來除了昨日寫的那幾個字,你還會些什麼呀,教教哥,趕明兒讓我去毛蛋和毛蟲面前顯擺顯擺。”
“不白教,哥請你吃糖葫蘆,哝。”半天沒聽見裴新霁吭聲,隻當是不情願,他哥倆好地摟着人肩膀,特别小聲地說,“還有你沒失憶的事兒,我替你保密。”
崔二哥把第一顆山楂塞他嘴裡,“想問我怎麼知道的?這還用問,哥難道是傻子嗎,你和三妹平日裡總單獨說小話,村裡土牆又不是風絲不透,留神聽一耳朵全明白了。”
他捏住裴新霁下巴幫助咀嚼,“那咱們就說定了啊,你教我認字,我保密。行了收收你的呆樣,三妹要出來了。”
除了墨條,崔雁竹還額外買了兩聯紅紙,她小心地疊好放進背簍裡,确保不會被壓皺,放完摸摸裴新霁的腦袋瓜,又給他找了點事情做:“小裴,今年拜托你幫我們寫一副春聯哦。”
“嗯。”
接着,她看到崔二哥手上提的東西,快步走到他身邊,疑惑道:“怎麼是三盞燈籠?”
“這不是看你前陣子忙東忙西的太辛苦了嗎,還有娘,你都有了,娘當然也不能沒有,就、就一起買了。”
崔二哥有些忸怩,三妹多忙他是看在眼裡的,自己擺攤叫賣牌都累得直打顫,更何況她經常燒窯烙木片,一陣冷一陣熱,愣是給她咬牙忍下來了,還說什麼掙一個月花三個月。
他捏着攢下的私房錢去燈籠攤,原想買兩盞兔子燈,一盞花燈,結果一問才知道手裡的錢隻夠買三盞最普通的燈籠,哀嚎道:“妹妹啊,你的腦子裡的好點子能不能分哥一點,一點就好。”
三人一路往蔥油餅攤走,崔雁竹說:“像豆油和大财主,豆油量大了油價便會降下來,以至于制油無利可圖,大财主隻是新鮮,過了這一季愛玩的人就少了,這些都是短期的,成不了什麼氣候,要想四平八穩地進賬,還得抓住民生根本。”
裴新霁看向街道兩旁随風飄揚的各類幌子,崔二哥則選擇直接問:“什麼是民生根本?”
“民生根本呢,就是吃穿用度。”蔥油餅煎好了,崔雁竹把它舉到二哥眼前,“比如這個餅,總有人要吃飯,總有人要穿衣服。”
崔二哥反應過來了:“你要開間鋪子?”
“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