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狗狗,乖狗狗!”到了目的地,目鈴掏出一大包牛肉幹喂給它們。
慷慨的好人立刻被熱乎乎毛茸茸的狗群淹沒。
阿科斯塔搓搓手:“一角,謝謝你們搭我一程,你們要出海?”
“是呀,警長打算去哪?”
“旅遊季要來了,我要去問問捕鲸人他們存貨夠不夠……對了,一角,出海不要往西邊方向走,那裡的白鲸群在發瘋。”
“知道了,謝謝您,阿科斯塔警長。”
一角嘴上這麼說着,下一刻卻調頭向西邊去。
當小木船駛入峽灣時,兩千英尺高的冰牆驟然迫近,目鈴終于明白極地生靈為何敬畏自然:凝固了億年的堅冰連太陽也無法穿透,折射的光芒将空氣染成流動的钴藍色;随着“轟隆”一聲巨響,亘古的冰川崩解墜入海水,激起漫天冰晶和百米浪湧。
這是大自然給人類的震撼和警告。
人心太小了,總是容納一些雞零狗碎的東西,唯有旅行和冒險,才能振聾發聩地擊破那些其實非常渺小的沉郁。
目鈴深深吸了一口冷冽的空氣,再重重地吐出。
突然,船下一陣急切尖利的“啾啾”聲吸引了她。
“怎麼是你?”一角笑容如同春日冰面猝然開裂,半個身體翻出船舷,“你來找我們玩嗎?”
目鈴目光下移,才發現是一隻獨角鲸。一圈又一圈繞着船隻,螺旋紋長角破水而出,發出奇特短促的鳴叫。
一角的笑容忽然消失,她面上湧起擔憂;白雁立即轉舵,跟随獨角鲸一路向前。
目鈴也終于明白阿科斯塔警長為什麼說白鲸群在“發瘋”了。
任誰看見族中唯一的幼崽被漁網困住、奄奄一息,而自己卻無能為力的時候,身為親人的他們隻能痛苦絕望地撞擊浮冰,向天發出變調的哀鳴。
一角隻來得及脫鞋,就叼着匕首縱身紮進了冰冷的海洋中;而白雁也反應迅速,不知什麼時候點了篝火,煮起了熱湯,并抱出來兩床厚毛毯。
看來他們兩人還挺默契的。
白鲸許是知道一角是來幫它們的,沒有傷害她,隻是圍在她身邊轉圈圈;過了一會兒,其中一隻最大的白鲸從海底浮起,托舉着一角回到了船上。
白鲸幼崽已經脫困了,他們發出“滋啦滋啦”的交談聲,那隻獨角鲸小心翼翼地湊上前,不讓自己鋒利的牙齒傷到同伴,一起和他們肩碰肩互相撫慰。
“太好了,他們都沒事啦。”目鈴長籲一口氣,噔噔噔小跑回一角身邊報告。她搓熱雙手,捂在一角凍得青白的臉上,“不過,白鲸群裡面怎麼會有一隻獨角鲸呢?”
“她應該是和原來的族群走散了。”一角不知想到了什麼,眼裡帶着怅然,望向遠方冰藍廣闊的海,“幸好她遇到了白鲸們,他們不計較她異族的身份接納了她。世界真的非常奇妙,即使沒有血緣關系,也還能存在一種獨特的紐帶連接兩個完全不同的生命。”
目鈴若有所思。
“好了,不說這些了,那邊還有企鵝和海豹,你要去看看嗎?”
“噢耶!我要去撸野生企鵝!”目鈴興奮地舉起雙手大喊,“還是異世界好啊,我終于可以做個沒素質的遊客了!”
她望着海面,眼神忽然暗了下來:“……不過,要是佩金夏奇和貝波在就好了。戴了這麼久的企鵝虎鲸帽,他們也該見見帽子的真身了,這時候一定會很開心的……”
“哦,還有我的船長。他撸企鵝的時候,一定會裝作被我逼迫、勉為其難的樣子,實際心裡早就樂開花了吧。”
……
傑弗裡拿着煤油燈,走進了漆黑不見五指的樹林中。
咔嚓咔嚓,地上的枯枝不斷被踩踏、斷裂。
老人的臉在明明滅滅中有些陰森,他張開幹癟的嘴,冷冷問道:“你又來找我做什麼?”
順着傑弗裡的目光望去,才發現樹下竟還有一道隐隐約約的人影。
來人向着煤油燈靠近,燈光映出了他的臉——居然是白日的警長,阿科斯塔!
“傑弗裡,”阿科斯塔攤開手,“不要這麼冷淡嘛,好歹我也幫了你一個大忙。”
“我已經給過你報酬了。”傑弗裡不為所動。
阿科斯塔摸摸鼻子:“這點錢在賭坊裡兩輪就沒了……傑弗裡,再給我一千萬!要不然,你知道後果的。”
傑弗裡眼裡閃過暗芒。阿科斯塔的貪婪令他不悅,但是他并沒有拒絕。
“這是最後一次給你錢。”傑弗裡冷酷地說,“明天下午法庭判決結束,我會立刻離開格裡蘭度。”
“有錢真是好啊,能夠輕松地離開這個國家,換個地方生活。”阿科斯塔酸溜溜地說道,“不過你憑什麼認定你能被無罪釋放呢?”
“你肯定沒讀過吧,律法。”
“什麼?”
傑弗裡不屑又鄙夷地望着阿科斯塔壯碩的肌肉,暗想這年頭,豬都能受人尊敬了。他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決定給這個文盲科普一些知識:“你肯定不知道,法律中能免除刑罰的特别條款——比如說,精神病,親密關系,以及衰老。
“更何況,一角和白雁是兩個善良的好孩子。”
阿科斯塔似懂非懂,但他明白了傑弗裡有百般手段,最後必能全身而退。他一會陰暗地期盼這老頭最後一定有報應,一會又明白隻有壞人才能活得長久。
“知道了,祝你成功,‘尊敬的’傑弗裡先生。”
阿科斯塔拿到想要的東西便滿意地離開了。傑弗裡望着他遠去的身影,腦中回想的卻是那晚白苔哭叫掙紮直至斷氣的模樣。
“白苔,你真是不乖。”傑弗裡喃喃自語,“在你生病的時候,在一角和白雁離開這麼久、所有人都以為他們已經死了的時候,是我好心收留了你。
“你卻妄想逃走,真是不知感恩的壞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