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巨大的黑影猛地從上方俯沖而下,帶起一陣狂亂的風壓!
“小心!”
羅一把拽住最近的目鈴,迅速向後閃避;而貝波則本能地舉起雙臂,用身體幫仍蹲在地上暴露後背的佩金夏奇抵擋。
——砰!
黑影重重撞上石壁,震得岩屑四濺,碎石雨點般砸落。
待煙塵散去,衆人定睛一看,赫然發現這竟是一隻體型巨大長相詭異的鳥。
但是,除了一雙翅膀,很難将它與外界那些自由翺翔的自然精靈聯系到一起:不僅眼球暴突,羽毛還失去了原本的色彩,灰黑斑駁而淩亂像腐爛的海藻黏在皮膚上,如同喪屍片中的異種生物。
“死!死!”
佩金狼狽地躲過彎鈎似的畸形喙,心有餘悸地摸着臉龐的血痕:“是我聽岔還是真的,這家夥剛剛說了人話?它喊的是‘嘶’不是’死‘,對吧?”
“你沒有聽岔。雖然很難辨認,但它的确是一隻巨型金剛鹦鹉沒錯。”
“怎麼可能?這種地方生活着鹦鹉?蝙蝠還差不多!”
金剛鹦鹉緊緊盯着入侵者,張開翼展足有兩米的翅膀,帶着壓迫性的威懾。
唳!——
一聲嘶啞的尖嘯,聲波在狹窄的洞穴内震得岩石都在微微顫動。
“死!死!”
話音剛落,怪鳥猛地振翅,以驚人的速度再次俯沖而下!
“散開!”羅厲喝一聲,幾人立刻向不同方向閃避,而踏鋒利如刃的利爪劃過地面,在岩層上留下三道深深的抓痕。
手電筒咕噜咕噜從目鈴手中滾落,逃到山洞的邊緣;整個洞穴頓時昏暗下來。
“為什麼要攻擊我們?這家夥瘋了把!”佩金低吼道。
“也許吧,它在這裡待了太久了。”目鈴瞥向唯一光照的角落,那裡有一團血肉模糊的齧齒動物,“沒有陽光,沒有食物,隻能靠岩壁上的青苔和山洞裡的老鼠生存……身體發生一點小變化是正常的。”
“你管這叫小變化?!”
“無論它變成什麼,不過是隻鳥而已。”羅低聲道。
羅說得沒錯,這隻是一隻鳥而已。
他們沒費太多工夫,失血過多的怪鳥便哀鳴一聲,墜落倒地;它嘗試再次起飛,可惜不過是徒勞的掙紮。
佩金“嘿嘿”冷笑着,沖怪鳥展示自己被啄傷的虎口,刀鋒在它的脖子上下比劃。
寒光閃過,尾羽炸起,鹦鹉短促地啼鳴一聲,清脆哀婉,仿佛是在求饒。
佩金氣急反笑:“你現在懂我們的厲害了?剛剛還那麼兇,一直嚷着讓我們死?”
鹦鹉唧唧的聲音更低了,歪着腦袋讨好地吐着舌頭。
可惜它模樣不堪入目,隻換來佩金嫌棄地“噫”了一聲:“沒用,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也許是聽懂了人類的狠話,強烈的求生欲升起,怪鳥竟站起來,跌跌撞撞半走半蹦跶地朝牆邊白骨移動,口中一直重複的“死”字也變了:
“船長!船長!救命!救哈比!”
——就像個在尋求父親的庇護的毛孩子。
衆人都是一怔。
“它是……馬庫斯的寵物?”貝波不可置信地喊道。
這點路程讓鹦鹉本就稀疏的羽毛又脫落了不少,活像一隻待宰的肉雞。等窩到了骷髅的懷裡,它好像找到了靠山一樣,重新翹起蔫哒哒的尾羽,剛剛的伏低做小消失無蹤,又嚣張尖利地沖幾人嚷嚷:
“死!死!”
可是它不明白,它身後隻是一具不會動的骷髅罷了。
破敗的洞穴,腐朽多年的屍骸,醜陋的怪鳥,組成的畫面怪誕可笑。
但身後人賜予它無限的勇氣,如果有人此時敢靠近它們取劍,那彎鈎似的畸形喙一定會将人戳個血洞。
“不,”目鈴喃喃,“是夥伴。”
她沉思片刻,試探着說了一個名字:
“猶他耶?”
鹦鹉倏地發出嘶啞難聽的尖唳,幾乎要把人的耳膜震破。
目鈴皺成苦瓜臉,連忙挽救:“等等!别叫了!如果我們幫你的主人報仇,你願意把刀和寶藏給我們嗎?”
怪鳥尖銳凄厲的嘶鳴停止了,眼裡的猩紅也褪去,被手電筒的強光照射,沁出薄薄的水
霧。那雙凸起的大黑眼珠直愣愣地盯着人看時,顯得又怪異又可憐。
“船長?”目鈴戳戳羅的手臂,“猶他耶是個毀人家鄉的混蛋呢,這種人,殺了也沒關系的。”
殘忍的話語輕飄飄地從口中說出,目鈴沒有意識到,在她心裡殺人已經如摘果子一般輕松了。
羅的指節在刀柄上泛白。他注視着哈比用翅膀蓋住的骸骨,仿佛看到遙遠的過去,馬庫斯與夥伴們一起出海,五彩斑斓的金剛鹦鹉在他肩上蹦蹦跳跳,他們之間有歡笑也有淚水,有無可斬斷的羁絆,可最後隻能帶着無盡的仇恨與遺憾死去。
馬庫斯毫無疑問是個弱者,羅冷酷地想。他沒有能力帶領船員報仇雪恨,憋屈地死在這種不見天日的地方,還要一隻腦袋沒核桃大的鹦鹉替他守墓。
最後隻能寄希望于拿走财寶的人願意禮尚往來。
太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