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夏至!”
冷椴呼喊着李夏至,卻無人回應。他恨自己怎麼會睡得那麼死,他醒來發現李夏至已經不知道去了哪裡?
被打開的兩個房門,已經讓他有些脊背發涼,他叫了幾聲李夏至的名字,卻沒有回應,他就覺得出事了。
他去了好幾個地方,都沒有李夏至的身影,冷椴強迫自己冷靜分析,他最有可能去的地方就是那座橋,承擔李夏至一生噩夢的發源地。
李夏至聽到了冷椴的聲音,月光下秋風灌骨,浸滿了刺骨河水的他口呼白氣,瑟瑟發抖,用盡最後的力氣,擡起手。
他的動作引起了冷椴的主義,他不顧一切地奔向他,将李夏至抱在他的懷裡。
“冷不冷,我給你暖暖。”冷椴将李夏至置于自己的大衣下,緊緊裹住了他,抱着他回家。
冷椴的話語和身體讓李夏至安心,他躲在冷椴的身體裡,恢複了溫度,他顫抖着開口,低聲笑道:“他們死了,他們死了。”
“什麼?”
“我小時候...”李夏至打了寒顫:“被我爸媽當成人質,菜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我,害怕得求饒,但換來的确實一頓毒打。”
“所以我今天,把他們燒死了。”河水打濕了李夏至的額前發,月光正好在他的臉上,他平時溫順可愛的臉此刻卻變得猙獰崩潰。
“還有,他們四個。我拿刀殺了他們,”李夏至歪倒在冷椴的懷裡,他已經不知道自己是在夢裡還是在現實,他的情緒如刀切斷了他的腦神經,他意識混亂,“他們當初将我剝光了衣服,捆着繩子,将我扔進河裡。”
那是高考前一天。六月啊,正是蘭市炎熱的季節,可是沉入河水後,他才覺得原來六月份的河水也能像刀子似的割傷皮膚,繩子綁得不是很緊,慢慢地松脫開,可是李夏至卻沒有了求生的欲望。他在想,他或許本來就不該出生,他是占了其他人出生的名額,才降臨到這個世界上還債,隻要他死了,他贖清了冤孽罪債,他就不會痛了。
慢慢地他放棄了掙紮,逐漸向河底沉去。
可是他真的甘心嗎?
四個人看到李夏至沒有掙紮,才驚覺大事不妙,如果不是路過的兩個女大學生發現了他們四個的罪行,恐怕李夏至現在真的是河川底的一句骸骨了。
其中一個女生是校遊泳隊,将李夏至撈了上來,李夏至索幸嗆水不多,被救上來就吐出了水,另一個女生打了120和110,送李夏至去了醫院,把四個人送進了警察局。
冷椴聽得心都在痛,在高考前一天,他還在懊惱李夏至為什麼不來找他,懊惱李夏至不思進取,他一直都在指責李夏至不思進取,卻不知道他差點再也無法擁抱到他。
冷椴哭了。
冷椴伏在李夏至的臉上,親吻他的臉龐,眼淚大顆大顆地掉下來,如果那個時候他出現就好了。
他小心翼翼地捧着懷裡的易碎珍品,他發誓這一輩子他都要好好愛李夏至。
“别走,椴哥,我還沒說完。”李夏至眼波流轉,迷離的眼神誘惑至極,冷椴跪在床前:“我在,我聽你說。”
“椴哥,你知道我為什麼要殺了他們嗎?”
“嗯?”
冷椴猜到李夏至在說胡話,他耐心道:“為什麼?”
“那時候,我在醫院休養,他們沖到了我的病房,給我下跪...”
夫妻倆絲毫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也不在意李夏至的尊嚴,他們先低三下四地求自己放過他們,裝得比結婚時的甜言蜜語還好,但李夏至不會上當,他們給自己的傷害,他們四個想要殺人都是客觀事實。
看李夏至拒絕,他們站在李夏至床頭前,罵李夏至不知好歹,罵李夏至作,罵李夏至毫無男子氣概,罵李夏至這一輩子就是悲劇,他們是他的親生父母,他才劫後餘生,就被自己的父母詛咒這一輩子不得好死。
“他們,”李夏至躺在冷椴的胳膊上:“說我小心眼,說我小題大做,說我的出生就是悲劇,我隻不過他們一夜風流的産物,我不該出生,我是個不男不女的怪物。”
“他們強迫我在和解書上摁下手印,然後救了他們四個...”李夏至的眼球布滿紅血絲,聲音逐漸變得狠厲。
“你讓我這麼不狠?”
“我因為他們,患上了應激反應,他們卻在得到了諒解書之後,繼續參加高考上大學...”李夏至發出野獸般的低吼:“憑什麼?”
憑什麼,他要死?
“所以我殺了他們四個,将他們丢進河裡,我也想一了百了。”李夏至蹙眉:“我打算死了,但是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的人生被他們攪得天翻地覆,我不明不白地死了!我要活出人樣,我要做李夏至,我要我的未來和人生!”
冷椴似乎覺得李夏至已經入魔,但如果錯過這次機會,李夏至又會再度将自己縮回殼子裡,他還是無法拯救自己。
“夏至,都說出來,不要怕!”
李夏至被打開了情緒的閥門,“曾經的房子。仇人都死了,我好開心,我要見冬冬,我要見冬冬,我要和椴哥結婚,我要和冬冬做鄰居,我要和他一輩子都是朋友!”
林吻冬和冷椴是他唯二真正在乎他的人,林吻冬是天邊清冷的月光,在黑暗中指引自己前進的方向,冷椴是鮮活的空氣,苟延殘喘着自己這條賤命。
“我要去找他們!”
李夏至踢開被子,他下床卻跌倒在地,冷椴扶起他,将他圈在懷裡,憑什麼自己的愛人要受如此磨難?
他恨不得剮了他們兩家人。
“冬冬,我...赢了!”
李夏至話音未落,他突然戰栗,全身血脈凝固,五髒六腑似是罷工般停止運作,他的喉頭一甜,口中噴湧出大量的黑血,旋即昏死在冷椴的懷裡。
不知為什麼,林吻冬這一晚失眠了。他起初還以為是因為秦霄,但他翻江倒海似的整理思緒,發現不是。他從來不失眠,煩躁的他抽了四五根煙,心裡總是空空的,耳邊還回蕩着李夏至的聲音,難道是李夏至出事了?他和李夏至這幾天沒有斷聯系,他說一切安好,他馬上就會打赢這場戰争。
李夏至發了一張用自己做的‘安心’的表情包,可愛極了,林吻冬也就沒在意。
那是,沈故嗎?他會被秦文鼎報複嗎?雖然沈宰重和沈美琴不算好人,但也是個響當當的人物,不會讓别人報複到自己兒子身上。
他從來沒有這麼無助過,因為不确定的事情總是讓他覺得是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喂,冬冬?”
林吻冬啜泣,得知沈故沒事,他松了一口氣,沈故蹙眉,電腦屏幕上是坐在地闆上抽煙的林吻冬,哀傷迷離的眼神和迷人的身體,讓沈故不自覺岔開了腿以纾解他下腹處的漲意。
“沈故,我害怕。你能來陪陪我嗎?”
沈故對着屏幕壞笑,他内心十分滿意,但是遠遠沒到他要的程度,他要林吻冬離不開他,要他一輩子附着在他的身邊。
“好,我現在就去。”
“别吵到外公。”
“我在學校加班。”
“那...”“我去找你。”
沈故關閉電源,開車去了林吻冬的家。
他一開門,林吻冬抱住了他,沈故身上的香水味是他安全感的來源:“沈故,我不知道我為什麼我害怕。”
“你是怕我被報複?還是擔心李夏至。”
“都有,我都不确定,所以害怕。”
“他給你發消息了?”
“發了,他讓我等他的好消息。”
“那我現在也出現了,你還擔心嗎?”
“廢話,我能不擔心你嗎?是我出軌哎,給了秦文鼎兒子戴了綠帽子,我能不怕他報複你嗎?”
“我沒事,我不會讓他們惹到我的。”
“你最好是,你要是出事了,我跟你一起死!”
“你若死了,我也跟你一起殉葬。”
沈故抱起林吻冬:“很晚了,我抱着你睡吧。”
“好。”
林吻冬在沈故的懷裡慢慢睡着了,但是他卻做了一個奇怪的夢,他以靈魂的姿态,在台下看着李夏至被他的父母和那四個人綁在木樁上活活燒死,他想要去救李夏至,卻不想火焰向自己襲來,他用手臂做防禦姿态,但面前的火卻被水澆滅,他又置身于冰冷的河水,看到那四個人将李夏至沉入河底,溺斃而亡,他卻怎麼也扶不起李夏至。冰冷的鐵鍊将林吻冬撈出河水,綁在床邊,他看到李夏至眼眶撕裂,口吐黑血,他想大喊救命,卻發不出聲音。眼睜睜看着李夏至被黑血吞噬,成為零散的白骨。
“冬冬,冬冬!”沈故心焦,林吻冬在床上掙紮大叫驚醒,他撲在沈故的懷裡:“夏至,他死了。他死了。”
“你是太想他了,做噩夢了吧?”
“不會的,他一定出事了。”林吻冬抱着沈故:“不然我不會做這樣的夢。”
沈故:“你别急,你先給他給他打個電話。”
“現在幾點了?”
“已經是早上九點了。”
林吻冬擦擦淚,給李夏至打電話,他祈禱着李夏至一定要接通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