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大周宮中五坊從未有招募女馴師的先例,若要參選宮廷馴馬師,她還需改扮男裝。
她的人皮面具乍看是個相貌平平女子,若要改成男子相,隻消稍加裝飾即可,于是她又買了一片覆着黏膠的八字須。
最後她想到螭奴倘若知曉她要進宮,定會加以阻止。
可她别無選擇。
無論是為了複仇,改變處境,還是不繼續拖累螭奴,她都必須要跨出這一步。
為了堵住他的嘴,花半夏決定幹脆給他來個先斬後奏。
等她拿到坊使的任命,生米便已煮成熟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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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四月初一這日,她借口出門買些私人用品,來到街頭,先找個無人處偷偷粘上胡子,早早便來到坊使選拔的指定地點。
禦馬坊在那邊清出了一塊空地,四周拿護欄圍起,護欄外一座高台上坐着三名官差。
據坊使介紹,他們是今日負責考核選拔的三位考官。
坐在正中間的年紀稍長者,是禦馬坊的劉坊長。他左側是内務府的監理王公公,右側則是一位身形白胖、錦衣華服的中年人,是萬生坊的副總管,姓錢。
三位考官旁邊還站着幾名役吏,周圍則擠滿了一層層看熱鬧的百姓。
“在下是參選人,勞駕,請讓一讓。”花半夏一邊撥開人群用力擠向前方,一邊粗着嗓子說。
人群聞聲頓時為她讓出一道縫隙,随即她便同其他三十餘名參選者一起站到了前排。
前方的護欄内拴着一匹駿馬。
此馬體型高大健壯,四條腿高挑、細長,通體毛色烏黑油亮,一看便知是西域品種。她父親從前在西市馬市上教她認過。
一通鳴鑼過後,隻聽那名坊使說道:“此馬名叫黑風,乃西域進貢的名馬,可惜性子極烈,至今尚未被馴服。今日便作為考題,考查諸位參選者。”
他說話間,後台兩名坊使已經整理好了号牌,開始讓參選人抽取。
花半夏抽到了十九号,是中間靠後的位置。
黑風果然是一匹非比尋常的烈馬。比賽開始後,按抽取的号碼上場了十三四名參選者,接連有好幾位都被它摔下馬背,其中還有人傷得不輕。
更多人則連靠近它都困難,遑論馴服。
其餘參選人瞧見這情形,紛紛都犯了怵,不少人當場決定退賽,最後堅持未走的僅剩下四人。
之前抽的号碼也亂了。
坊使見狀,索性沖餘人問道:“你們四個誰先來?”
話落,一名五短身材,體型健壯、結實的年輕人搶先上前:“在下薛洋懇請一試。”
此人瞧着相貌平平,打眼一看,屬于扔在人堆裡很難被認出的那一路。
唯有一對上揚的眉眼濃墨重彩,仿佛有人用多了墨畫上去的一般,顯得生硬又傲慢。
得到許可後,薛洋自信滿滿地翻入圍欄。
結果才一靠近,黑風立時發出一聲暴躁的嘶鳴。
此後随着他不斷試圖上前,黑風或側身躲閃,或揚蹄反抗,搞得薛洋好生尴尬。
幾次後,他終于瞅準時機強行跨上了馬背,憑着強勁臂力,勒住搖搖晃晃的駿馬。最後他呆在馬背上的時長比之前所有參選者都久。
場外傳來一片叫好聲。
随之而來的,卻是黑風跳騰、搖擺,更加暴躁地反抗。
薛洋此時騰出手,抽出腰間的馬鞭,狠狠抽打在馬頭、馬身上,試圖讓黑風遵循号令。
鞭子抽打在駿馬的皮肉上,發出刺耳的響聲,與此同時,馬兒亦發出聲聲慘烈哀鳴。
若換做尋常烈馬,經此馴導早被打服了,而反觀黑風,挨了一頓鞭子,反而較勁般愈發狂躁,蓦地高高一跳,揚起前蹄,險些将薛洋直摔下來。
薛洋手、腿并用,一面拉緊缰繩,一面緊夾馬腹,終得以幸免。
怎料下一瞬,黑風突然毫無征兆地側身就倒,看樣子竟是要原地打滾。
幸而薛洋眼疾手快,及時跳到了一旁,否則即使人不被踩踏,壓也要被這匹馬壓死了。
眼看黑風再次朝他壓下,薛洋就地幾個翻滾,倉惶起身,狼狽地逃出賽場。
黑風打完滾站起身來,仰着腦袋一通嘶鳴,像在宣告勝利。
已經翻到護欄外的薛洋見狀,灰頭土臉地沖三名考官抱拳道:“薛洋獻醜了。”
三名考官卻相視點了點頭。
劉坊長道:“此馬乃禦馬坊的老大難,你馴不服它本在情理之中。
旁邊的錢副總管緊跟着笑眯眯附和:“劉坊長所言極是,适才薛洋駕馭黑風在所有選手中最久,足見馴術不俗。”
話落,薛洋神色亦為之一振:“錢副總管、劉坊長謬贊。”
劉坊長颔首在案頭的紙張上畫了筆什麼。
一時坊使又問場下:“還有誰想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