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略一偏頭,正撞上一對黑沉沉的眼眸。
男人的目光灼燙又危險,似要将她拆吃入腹。
“怎麼了?”她不由脫口。
話未說完,男人炙燙的氣息驟然逼近,一手撐在她耳畔的帷幔上,嗓音壓抑低悶:“我不喜歡他看你的眼神。”
花半夏微一愣神的工夫,雙唇已被狠狠封住。
男人溫熱有力的舌尖霸道地抵開她微啟的雙唇,肆無忌憚掠奪她的氣息,溫柔又霸道,似極盡纏綿,又似攻城略地,片甲不留。
她很快變得呼吸困難,手腳發軟,身子也不由自主往下滑。
但男人有力手臂緊箍着她腰肢,另一隻手托着她後腦,并不給她躲閃的機會。
他這樣子與平時反差太大,花半夏殘存的意識恍恍惚惚察覺到——這個男人好像又在吃醋。
*
白家樓三層,一間北向的偏僻茶室内,男人一襲皂衣,長身玉立于窗邊陰影中,透過半支的窗口,将外面景色盡收眼底。
他頭上被鬥笠遮住了頭臉,僅露出線條清晰的下颌。
自從不久前點了一壺清茶後,他便一直伫立在窗邊,像一尊雕塑般紋絲未動過。
但靜谧的表象之下,裴璟霄内心卻是一陣陣煩躁不安。
不隻因為最近的遭遇,他和花半夏接連遭到薛黨通緝、追殺,還有,他發現連隐瞞和欺騙她這件事也變得愈加難以忍受。
他必須盡快掌控局面,在幫她報得大仇那一刻向她道出實情。
如此想必便可争得她的諒解?
外面響起輕輕的叩門聲——兩長一短。
“進。”裴璟霄說着轉過身。
來人是宿衛軍統領葛榮。
他一進門便向裴璟霄俯身跪倒,聲色凝重道:“屬下失職,讓殿下受驚了。”
“非你之過,起來說話。”
葛榮這才慢慢站起身,正色向裴璟霄彙報近來計劃的進展:“禀殿下,大理寺段慶臣的案子一出,我等順藤摸瓜,又牽扯出一批薛庭章的羽翼,這幾日已在一一剪除。”
“好,動作再快些。”
葛榮嘴角牽動了兩下,似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抿唇說道:“此前有探子來報,薛庭章近日得到密報,說有人曾見到一人與殿下您十分相像。屬下擔心,您近來的行動已引起薛黨懷疑,倘若逼得太緊,恐對您的安全不利。另外,此番殿下單獨前往南山也是驚險萬分——”
“本宮自會小心。”
葛榮聞言卻又屈膝跪下:“雖說我們在殿下周邊布下了暗衛,但您單獨行動時,卻難保花家小院遇刺之事再度發生。”
“這你無須操心。”裴璟霄聲色無波道,“近期本宮要看到大理寺與金吾衛内部清理幹淨。”
葛榮隻得應諾,後退了兩步還是站定,叉手道:“屬下鬥膽懇請殿下保重貴體。”
裴璟霄擡手制止他繼續說下去:“照本宮說的辦。”
“……是。”
*
再次回到京城,花半夏便将面具整日戴着,時刻提防各種意外以及突如其來的搜查。
形式遠比她想象中嚴峻,而薛庭章的反應也超出她的預料。
她和螭奴都不得不頂着另一張臉活着。
每思及此,她心中便一陣憋屈。
她必須尋找一切機會改變處境,而非一直被人追着東躲西藏,而真正的作惡者卻能夠逍遙法外,為所欲為。
可對方是權勢熏天的薛庭章,眼下對她而言,除了告禦狀,已經沒有别的路可走。
這日花半夏戴上面具來到東市,假意沿街閑逛,實則試圖碰碰運氣,留心打探天子的消息。
眼下因時時佩戴面具,倒是方便了她和螭奴随時外出。
街頭前方有一處人潮擁堵。
人們均圍在一堵牆邊,不住朝上方指指點點。
牆上高高張貼着一份告示。
花半夏擠到近前,見告示上畫着一匹駿馬,下方文字寫着:禦馬坊向民間招募坊使,有志者皆可參與選拔。
一個念頭在花半夏腦中閃過:倘能借此混進宮,豈不是個面聖的好機會?
這幾日沿街分明多了不少巡防,很有可能就是薛庭章派來防止她告禦狀的人手。
到時候若是被誣作刺客給當場撲殺,豈不是正中其下懷?
而面聖陳情雖然也有風險,不過卻可徐徐圖之,找個天子心情好的時候,成功的機會自然也能多不少。
當下有了計較,她便認真研讀起選拔的時間、地點和年齡要求。
因選拔坊使的日子是下月初一,故而她還有幾天做些準備。
念及此,她當即興沖沖買好了藥材、道具及一身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