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瞳孔已經變成了冰冷的金色,漠然地看着眼前的女忍:“你還在等什麼?要賭一把我在這種狀态能不能殺了你們嗎?
“有人要利用我殺了你,你不去調查誰在針對你背後的忍族嗎?”
不遠處的秀哉察覺不對,拉着馬的缰繩問起這邊發生了什麼。
芽衣臉色幾度變化,還是對熏說道:“你如果追過來,我會殺了你。”而後女忍便帶着秀哉離開了。
一系列事件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操控着熏的家夥似乎沒料到目标轉瞬就離去了,準備撤離。
但熏正處在怒火上頭的狀态,肉眼狀态下她什麼都看不出來,但如今的狀态可以輕而易舉地看出纏繞在她身上的東西本質是什麼——
一團萦繞着黑色怨氣的東西。
隻要有氣,就是活着的東西。
而熏前不久剛明白氣也在她的食譜範圍内。
而這東西就挨着她的身體。
熏抓了上去,毫不客氣地吸取起對方的氣。
那股黑色的東西開始掙紮,露出尖刺般的牙齒咬了過來。
在熏僅有的“進食”經曆中,被她吸取的普通人信使的氣對熏而言是溫暖的,進入身體後就能夠被吸收,化作自己的力量,減緩疲勞、修複傷勢。
要比喻的話,可以比作普通的米飯。
但這團黑色不明生物的氣卻是冰冷粘膩的,無法被立刻吸收,身體本能地想要排出這股對自己有害的東西,就跟吃幹嚼酸奶一樣,入口的時候已經後悔。
換作正常狀态的熏,她早就松手了,但是現在的熏說什麼也要解決掉對方。
她知道以尋常忍者的方式難以解決這個所有情報都是未知的東西,而且她已經受傷了,更不可能對付得了這家夥,必須要把風險摁死在一開始。
而強行吸取這股黑色的氣的代價,就是熏的身體為了适應它而作出改變——
接到消息趕來的宇智波斑到的時候,剛好撞見了這一幕。
少女長發上璀璨的金色迅速剝落成蒼白的顔色,周身環繞着不祥的氣息,透明的、淺粉色的指甲拉長變得鋒利,連膚色也變成了暗沉的、泛着青色的灰白,光潔的前額有尖銳的角質物冒出,一左一右長出兩根長約一指的角。
筆直的忍刀被丢棄在一旁,少女埋着頭,長發披散而下,看不清她的神情,隻能看見她似乎忍耐般地摳抓着地面的雜草,身體正微微顫抖着。
“……瑠花?”
注視着眼前的一幕,哪怕是宇智波斑,都不由呆住。
現實的熏、花下的熏、夢中的熏,以及眼前這個截然不同的熏。
金色的熏,和眼前這個失去了顔色的熏。
這個世界沒有鬼,但卻有鬼與妖怪的傳說。
沒有人見過鬼,但任誰見了現在的熏,都不得不聯想到鬼。
斑在上前一步後才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在明知道近戰對對方有利的情況下,他應該與眼前狀态不明的熏保持距離才對。
但他在意識到這一點後腳下卻沒有絲毫動作,仿佛沉重地無法退開——
他張開唇,嗓音還帶着些微沙啞,問道:“你還清醒着嗎?”
熏察覺到身體不對勁的時候已經晚了,一開始被身體強烈排斥的氣轉瞬間就被她吸收得幹幹淨淨。她明顯感覺到自己的體溫低了下來,很多東西也都迷迷糊糊,思考不清楚。
一股強烈的饑餓感充斥着她的身體,想要吸收更多的氣。
這裡就是城鎮邊緣,熏僅存的理智告訴她不能動,但剛才吸收的氣卻仿佛打開了什麼開關一樣,告訴她遠遠不夠。
還有更濃郁的、充滿更強力量的同源的氣藏在某處。
這個認知讓熏的身體都因為興奮而顫抖起來。
她僅僅是控制自己的身體就要用盡全身的力氣,偏偏這個時候志葉來了。
熏在對方的呼喚下艱難地擡起頭。
熏對人形的“氣”有種近乎迷信的堅持。
小時候柱間身後的“人”讓她領悟了如何運用查克拉,讓她短暫地從狂亂狀态中清醒過來。
上一次志葉身後的“人”對她施加了讓她本能般保護起自己的壓力。
很難說她在擡頭的那一刻是想撲過去放開心靈的束縛進食還是希望對方身後的“氣”能夠再起一次效果,創造奇迹。
但現實就是,當視網膜上切切實實地投落出志葉的身影後,奇迹沒有發生。
身體先一步做出了動作,撲向了對方。
對方身上的氣刺激了熏的食欲。
被本能占據的腦袋甚至還有閑心思考:以前怎麼沒發覺志葉身上的氣這麼誘人呢?
斑卻沒有立刻動手,在意識到避不開這一擊後才用長刀架住了熏揮來的指甲。
在刀鋒竟然因為對方的攻擊隐有碎裂的趨勢時,他的神情才徹底凝重起來。
寫輪眼并不是完全沒有隐患的,一而再再而三修改對方的記憶很有可能徹底觸底反彈讓對方想起一切,但現在熏明顯不清醒,還很危險,不用寫輪眼,就隻能是你死我活的戰局。
而且他身上因為熏造成的傷勢還沒有好,行動間有所不便,完全不似熏這般……體能完全加強了。
這是一個很明顯的選擇題,任何一個宇智波來了都會毫不猶豫地選擇使用寫輪眼。
不管對方是什麼人,自己對她究竟是怎麼想的,總抵不過自己的命吧?
當初為了弟弟能夠毫不猶豫地站在柱間面前的人,明白夢想隻是夢想無法實現的人,早已不再天真,更不可能優柔寡斷。
但宇智波斑就這麼用着快要碎裂的長刀和對方耗了起來。
有個聲音告訴斑:“就這樣吧,在刀碎掉之前給熏一個機會,等她清醒過來。”
但真當手中的刀徹底碎掉的時候,宇智波斑撿起了熏遺落的刀。
這是一把和他本人習慣不太符合的直刀,刀身上嵌着的大抵是工匠的名字。
一把普通的刀。
但熏這一次落到刀上的力道卻比之前輕。
斑其實也看了出來,熏明顯還是有幾分理智在身上,除卻一開始的那一擊,她後來的攻擊都在往刀上落。
像是在故意消耗自己的體力。
問題是,他的體力也在随之消耗。
理智地講,他不應該去賭對方的體力先被消耗完。
但行動上,他這麼做了。
不僅做了,還打破了自己自顧自定下的條件。
刀碎了,就用另外一把。
斑掃過熏似乎失神的金色眼睛,心中暗忖:“沒有力氣了嗎?”
熏盯着刀身上的刀銘。
這是燈死前給她的劍。
燈對她說,要找到忍者與生命之間的平衡,不要堕入惡鬼之道。
她的意識飄飄乎乎的,像是回到了當年水之國的戰場上,細密的雨絲籠在身上,自己的金發被父親的血染紅。
——爸爸料到了今天的場景嗎?
随後熏想,果然,當初他是想殺了她。
在她失去意識的期間,她大概做了很過分的事,過分到連身為她父親的燈、身為輝夜忍者敵人的燈都看不下去了。
但是最後,燈還是沒殺她。
因為生命是寶貴的。
“瑠花?”眼前的忍者,還在看她,呼喚她的名字,但瑠花不是她的名字。
剛才對方一直在問她,清醒過來了嗎?
熏向對方望了過去。
饑餓感仍在灼燒熏的身體。
但熏卻不再關注這一點。
她看着志葉深黑的眼瞳,終于開口:“熏。”
志葉微怔,而後嘴角輕輕翹起,說:“你清醒過來了,熏。”
少年扔開刀,一把抱住因為脫力即将栽倒的熏。
送上嘴邊的食物不吃實在有悖天性,熏的指甲避開對方,輕輕握住了志葉的手臂,靠住志葉。
她微微阖上眼,也不管對方能不能聽懂,輕聲對志葉說:“抱歉,我就吃一點,不然真的受不了。”
熏也不知道對面的少年是怎麼回事,明明什麼都不知道,但就這麼僵在原地,然後嗯了一聲,同意他自己就這麼成為了惡鬼的備用糧。
熏的耳邊是少年溫熱的身體,健康的心髒正蓬勃地跳動着。
她這一次很謹慎。信使的前車之鑒還擺在那裡,熏也不敢亂來,真的就如她說的那樣,小心翼翼地隻吸取了一點氣。
斑等了一會兒,沒等來如上一次的脫力感,不由問她還沒好嗎?
熏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說的話對面的少年估計都沒聽懂,他也沒意識到自己失去了什麼。
于是熏連忙給自己找補:“什麼好沒好,我說什麼你就信什麼了?我說我要吃飯,快餓死了,真以為我是奇奇怪怪的惡鬼啊?”
斑的目光落在熏額頭的角上好一會兒,才慢吞吞哼了一聲:“不就是一些少見的血繼?想要用鬼來吓唬人的話你挑錯人了。”
熏:“……”
她氣得想狠狠撓對方幾爪子,但是自己現在的指甲真撓下去肯定要出人命。
她小心翼翼地在志葉懷中找好角度擡頭,免得頭上的角把人戳傷,似乎又碰到對方哪裡的傷口,聽見少年悶哼了一聲,後知後覺自己之前還給志葉留了傷,對方還傷着,當即大驚失色問他情況。
“你怎麼受着傷還敢這麼拖延戰局,真不怕我殺了你?”
斑心想熏根本不了解寫輪眼能做到什麼程度,冷哼道:“你殺不了我。”
熏當即用手掌按住志葉之前的傷口,少年立刻擡手握住熏的手腕,語氣沉沉:“别亂碰。”
熏和斑不禁又對視了一會兒。
她緩緩地眨了兩下眼睛,在對方緩緩低下頭的瞬間心慌意亂地轉開腦袋,沒話題硬找:“你真的不覺得我這樣吓人?”
“我見過長得更奇怪的忍者。”斑說。
熏皺眉:“……奇怪。你說我長得奇怪?”
斑:“……”
熏的注意力已經被完全吸引走了,剛才那股古怪的暧昧氣氛一掃而空,熏瞪着斑,手撐着他的肩膀:“快說我不奇怪,我是你的朋友所以你才不覺得吓人。”
“朋友?”斑也跟着冷笑,“忍者才不會亂交朋友。”
熏大怒:“那你剛才對一個不是朋友的忍者手下留情幹什麼?你想死不成!你這個傲嬌能不能說句實話!”
斑也忘記熏在現實裡從未和他提過傲嬌的事:“我可不會這樣抱着自己的朋友,更不會想親自己的朋友。”
熏錯愕地看着志葉,見少年似乎有些懊惱地抿住唇,輕輕眨了下眼睛。
“所以,你不會後悔的吧?”熏問他。
斑還沒有理解對方的意思,唇上就覆上一片冰涼。
熏的體溫要比往常低了許多,簡直異于常人。
他想到剛才熏屢次提到的話題,又想到熏那主要靠接觸就能發動的能力。
剛才的話就那麼脫口而出,甚至來不及收回。
……但也不需要收回,不需要後悔。
制止自己的理由被逐一反駁,他不讨厭熏如今的模樣,也不擔心熏會突然用能力偷襲他,而他确實想要親吻對方。
大概是從第一次見面,他看見有花瓣落到熏的臉上時。
也大概是上一次他們比試,他看見熏聽見自己真名後震驚地瞪大眼睛時。
也或許是熏打着寫輪眼的名義問他怎麼不躲避時。
也或許是他第一次順應内心的想法,在夢中環抱住她時。
可能誕生這樣想法的機會太多了,多到他下意識地壓抑住自己的想法。
他找出無數合理的同行的理由,卻找不出解釋自己欲望的借口。
宇智波斑閉上了眼睛,按住了少女的後腦,不再思考那些複雜的東西,順應了自己的欲望。
他本來就不是善于壓抑自己欲望的人,從來不是。
等到分開的時候,熏的神情還有些恍惚。
她分不清自己是因為志葉的回應而有一堆想說的話,還是因為自己本身情緒上湧有一堆想說的話。
志葉垂着頭看她,輕輕喘息着,環在她腰間的手用力地就像一塊鐵。
有些炸毛的頭發投落而下的陰影讓熏有些辨不清對方的神色,但熏向來不會因為這些事束手束腳,她擡頭看向志葉的雙眼,深吸了一口氣。
“志葉,”熏說,“我好像喜歡你。”
明朗月色下,花與月間漂亮而殺氣騰騰的少年。
南賀川邊上,自己無緣無故夢到的等着朋友的少年。
因為不同原因,卻與她一樣不願完成任務的少年。
因為信任,所以不畏懼寫輪眼、也不畏懼她如今模樣的少年。
熏說:“我的運氣一向不好,但我想賭這一次,賭我們不會運氣差到剛好是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