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全程沒有提要刺殺秀哉兩人的雇主可能是誰,但城主兩人還是猜到了,說要向對方讨個說法。
城主兒子對自己有生命危險的侄子并不是很重視,顯然更在乎自己的孩子。
兩人也不管熏還在跟前,争執起來。
顯然林下城城主還是想保自己孫子一命,卻又礙于自己兒子的反對,才不得不退讓一步,主動詢問起讓秀哉假死一事。
熏暗暗地松了口氣,面上還是目露猶疑,說道:“宇智波一族有寫輪眼,尋常幻術騙不過他們。而且……秀哉大人的死訊如果傳了出去,我的任務就失敗了。”
城主一口攬下:“我會為你的損失給予補償,也會和你的雇傭者解釋。”
此刻他的語氣已然不悅,說不出是對盟友的不滿還是收到自己兒子阻礙的不順心。
見面前的忍者似乎還在猶豫,城主心中不悅,但還是問對方有什麼顧慮。
“宇智波的忍者向來狂妄記仇,若是往後秀哉大人露面,傳出他今日是假死的消息……”熏點到為止,等對方做最終的決定。
如果隻是普通假死,秀哉還是會被送回雇主家,熏得盡量保證自己在操作這件事上的主動權。
城主的兒子聞言又開始勸他的父親:“宇智波的名氣不小,要是得罪了他們……反正秀哉那孩子之前也求得可憐,那忍者今日保護秀哉也出了力,父親不如就做主成全那對苦命人,盡快送走他們,讓他們安生度日吧。”
熏沒理會對方言語猶豫間隐藏的意思,不用猜都知道他們是怕日後沒辦法雇傭宇智波。
雖然他們面前的是一個千手忍者。
更換雇傭對象對于時常雇傭忍者處理各種事宜的貴族們來說是件再平常不過的事。
用刀的人隻會關心手裡的刀鋒不鋒利,而不會關心手中的刀和另一把刀相性不好。這簡直太正常不過了。
熏現在正有種被天降餡餅砸中的感覺,對方主動提出這種事簡直是意外之喜。
——但會不會太容易了?
見了城主出來後,熏還在思考這個問題。
她現在在城主面前過了明路,兼保護秀哉的任務在身,就被安排在了秀哉芽衣的住處。
芽衣和她打招呼時,熏看到芽衣時有一瞬間的不自然,而後把情況告訴她。
猶豫片刻,熏還是提醒芽衣:“這件事太順利了,我總覺得不太安穩,可能會有變數。”
無論對方是什麼身份,但已經走到這個地步了,熏也沒有勇氣再去探究對方的身份。
不是宇智波還好,如果芽衣真的事……這都是什麼事!
熏更願意相信自己這是天天被扉間耳提面命警惕宇智波而帶來的後遺症,在外面看到個不認識的忍者都容易聯想到宇智波去。
芽衣聽了熏的顧慮後笑了一下:“如果是城主那邊,不用擔心,我和他們低頭不見擡頭見的,一些暗示足夠他們改變自己的想法了。”
熏:“……”
她忍住吸氣的沖動,震撼地打量着看起來溫溫柔柔的芽衣,再想想芽衣剛才說了什麼,差點出了一身冷汗。
熏開始搜刮自己記憶,反查自己被暗示誘導的可能性。
想完最近所有發生的事後,熏不得不承認,自己和對方接觸不多,懷疑芽衣還不如懷疑志葉。
……但志葉會直接要求,不會走這種迂回路線。
她的心放回去了半顆,擡眼就對上芽衣似笑非笑的眼,黑發女忍問她:“吓到了?”
“……隻是有點驚訝。”熏僵着一張臉回答。
雖然雙方都不知道對方的家族,但是承認被吓到真的很丢人。
芽衣輕微點頭:“你的年齡看起來不大,還沒有接受這類訓練吧。”
熏警惕起來,對方的言語像在試探了,她生硬地回答:“我是戰場上的忍者。”
千手當然有情報型的忍者,但千手對熏的培養更偏向正面戰場的對敵。
很奇怪,在明知道熏戰鬥狀态不穩定有時會陷入敵我不分的情況下,千手佛間似乎沒想過把她往情報系統塞回避多數戰鬥,反而讓她和他的幾個孩子們一樣接受了正統的戰場忍者的訓練。
芽衣察覺到了熏對她沒能遮掩下來的抵觸,臉上的笑收斂起來,不再多說。
自從意識到芽衣可能的身份,熏心中始終有些别扭,再加上她和芽衣再清楚不過所謂的刺殺是怎麼回事,兩人沒聊多久就分開了,着手準備起假死的事宜。
既然要當着“宇智波”假死,那志葉也需要再“襲擊”一次。
對林下城而言,具有威脅的忍者随時會襲來,所以他們把熏和芽衣催得很緊。
因此,熏主動提出送芽衣和秀哉回雇主那邊,引蛇出洞,假死後再将兩人送回來,也好分擔林下城面臨的壓力。
城主那邊還有些疑慮,但城主的兒子巴不得倒黴侄子趕緊離開林下城,才一個下午就收拾好所謂的盤纏送了過來,催着熏和芽衣他們趕緊離開。
三人離開林下城的時候,都改頭換面了一次,暗處還有林下城派來的人探查。
熏和志葉将下一次“暗殺”定在了城外不遠處的村莊裡,能讓城裡的人看見個大概。
唯一的難題是怎麼解釋志葉這個“襲擊者”沒有帶走任務目标的屍身。
志葉對熏的說法是,讓熏不用留情,有什麼手段都用在他身上,最好打得兩敗俱傷才不會讓人起疑。
因此當熏發覺再度現身的志葉身上的殺氣不是開玩笑的時候,她心中一邊想“果然啊”一邊又很難理清自己的情緒,迎了上去。
不過志葉一直以為她說的襲擊者的千手的,所以這次的戰鬥風格讓熏恍惚間有種在和族人比試的感覺——太熟悉了,無論是大開大合的招式還是以力破萬巧的風格。
說他和千手沒關系都沒人信。
熏來不及抓住自己腦海中飛快飄過的思緒,在志葉“殺”了旁邊兩人撤退後,她也跪在地上嘔出了了大灘的血,自身的氣在體内亂竄修複着受傷的内髒。
——這家夥是真的一點水沒放。
還好她趁機捅了志葉兩刀。
熏咬牙想着,有着身旁兩個假死的人吹着冷風,等傷勢恢複了些後處理了自己的血。
扉間說過她的血有點奇怪,應該和她母親祖上未知的忍者血繼有關系,和熏三申五令過幾次在外一定要小心處理好她遺落的血液毛發等身體組織。
當時熏還和扉間開玩笑,說自己祖上說不定是狂戰士,但是扉間本人是個土著get不到她的梗,梗解釋之後也變得索然無味,還會被扉間皺着眉說他沒在開玩笑,熏也就不說這些了。
倒是前兩天在信使那裡發現自己還能吸取别人的氣這一點讓熏遍體生寒,再一聯想到扉間的叮囑,她頓覺扉間真是高瞻遠矚,不愧是雇傭兵頭頭的孩子,想得就是周到。
不過這本來也隻是忍者的常識,真到戰場上其實估計不到那麼多,實踐上很難完全做到,但對她而言這一點尤為重要就是了。
見“敗退”的忍者似乎真的沒有再回返的迹象,暗處的林下城的人才慢慢趕了過來,收斂“屍體”,将後事安排得極為妥帖。又有人來找熏過去,城主要見她。
等到了大殿上,熏就見城主正悲痛地咒罵着聯姻方,城主兒子也眼眶通紅沉默地流着眼淚。
而後城主便向熏發布了一個送信的任務,将诘問聯姻方殺害他孫子的信件送過去,說一定要個說法。
熏突然覺得一切都滑稽荒唐得可笑。
任務報酬豐厚可觀,熏自知這裡面有城主許諾的任務補償,雖然對方沒有提前商量過便以這種方式交付補償打亂了她之後的安排,但隻是個送信的任務,熏也懶得再和這家人掰扯,直接接受了。
這之後就是等待秀哉兩人“下葬”。
棺木裡是城中的死囚,回秀哉家的報信人是熏放出來的信使。被暗示誘導過的信使對着林下城的城主說自己在來的路上被一個男人襲擊了,由熏救下,此刻得知少主死去的消息,自然要将消息帶回去,于是林下城城主便讓他将“真相”捎帶回去。
此刻秀哉芽衣的生死已經不再重要,讓聯姻方讓步吐出更多的東西才是當務之急。
熏也不知道對方是不是在得知有人要刺殺秀哉後就已經計劃好了今天的安排。
熏離開的林下城的時候,芽衣也準備帶秀哉走。
大概是這邊的事塵埃落定,熏和芽衣都難得好好說上幾句話。
這件事後兩人估計不會再見面,熏也難得沒去猜對方的身份,互相告别。
遠處秀哉牽着馬等兩人說完話,熏看了眼那個此刻已無性命之憂的年輕人,又看向芽衣,還是沒忍住問對方:“怎麼看他也隻個普通的貴族子弟,你為什麼會喜歡他呢?”
如果隻是個不入流的忍者,幹出這種事倒也情有可原。但芽衣明顯不同,這人是專業的,有時候熏都會因為本能的警惕而離她遠點。
熏想不通。
芽衣愣了一下,她轉頭看回自己的戀人,忽然像是釋然般地笑起來:“我也不明白,回過神來的時候,突然就發現自己沒辦法容忍他和其他人在一起了。”
熏不知道為什麼,因為這句話打了個寒顫,轉而意識到另一件事,有些驚恐地看着芽衣:“你……他是自願的吧?”
芽衣彎了彎眉眼:“當然是自願的啊,我難道逼迫他了嗎?”
“……”熏不敢說話,她想起林下城被誘導暗示了的城主兩人。
一開始以為是西廂記,回過神發現還可能是湯姆裡德爾他爸媽,這種反差的沖擊力實在過大,讓熏陷入沉默。
她撐着臉上的笑容和對方告别:“總之這件事總算結束了,希望我們以後再也别見了吧。”
再見面對她們而言都不是好事。
芽衣也點頭:“雖然不知道你究竟是誰,但這次能徹底解決好這件事,還是要感謝你——”
“還有志葉。”熏很認真地補上芽衣的感謝名單。
芽衣聞言又愣住了。
她突然打量起瑠花,而後做出想起什麼的模樣道:“嗯,還有志葉……先生。”
“說起來,到現在還不知道,你們為什麼要幫我們?”芽衣探究地問起來。
熏想起一開始的破事就想皺眉,不想過多解釋,而且對方一看就是那種久經訓練的情報型忍者,她說多了指不定會被差個底朝天。
“就當我們好心吧。”熏敷衍道。
芽衣點頭:“看來我的運氣不錯,剛好遇見了你們……您和志葉先生關系看起來不錯,這在忍界很難見。”
熏下意識地覺得哪裡不太對勁,她的手搭上了刀柄,皺起眉打斷含糊過這段關系:“我們以前沒見過,隻是剛好——”
“剛好?”芽衣顯然注意到了熏的行動,但沒有做出什麼應對的舉動,看起來也算是信任她。
剛好什麼?
熏說不出話了。
她搭在刀柄上的手指開始顫抖。
一股無形的力道突然掌控了她的身體,強硬地指揮她拔出自己的刀。
這和自己的失控完全不一樣。
她被暗算了!
熏第一反應就是懷疑面前的忍者,但芽衣顯然也察覺到了熏的不對勁,第一時間拉開了距離拔出武器:“你怎麼了?”
熏嘗試張開嘴說話,但是被控制的狀态下她甚至連一個詞都無法發出聲音來。
——會不會太順利了?
她又想起之前的疑問,連帶這件事從一開始的疑點。
雇主自顧自要求她完成更改過的任務、芽衣令人起疑的身份、以及在塵埃落定前突然出現的未知第三方。
熏感覺自己的手掌正被什麼東西覆蓋住,餘光瞥去是一層黑色的不明物體,眼前的芽衣似乎也終于注意到了這東西,臉色大變。
熏的劍正一寸寸地被拔出來。
這曾是千手燈的劍。
三年前千手燈的小隊在水之國的戰場上被輝夜忍者包剿,熏違反命令趕去救人,最後燈将他手裡的劍留給了她。
當時燈将熏的腦袋按在懷裡一步步地離開戰場,周圍全是血的味道。
神志恢複過來的熏什麼也看不見,隻能聽見父親氣息艱難地對她說對不起,說不該為了他的欲望将熏帶上戰場。
熏不知道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麼,但燈問她要不要不做忍者了。
熏說她不知道自己不做忍者還能做什麼,在這個世界沒有力量就會淪為他人刀下的魚肉。
她說:“爸爸,讓我看看你的傷,求你了。”
燈說:“再等等。”
等到什麼時候呢?
等到一路上的血腥味越來越淡,等到燈的再也抱不動自己的女兒,燈才将熏放開。
即将死去的忍者沾滿了血的手順着熏的頭發向下梳理,落到了熏的肩膀處,隻要稍微一動就能扭斷熏的脖子。
金色的頭發被鮮血所污,燈說:“熏,戰場很可怕對吧?回家後,不要再做忍者了。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熏的眼淚落了下來:“很可怕,生命在這裡一文不值,這明明是最珍貴的東西。”
她不明白燈身上為什麼充滿了殺氣,也不明白燈究竟在猶豫什麼。
他将他的意圖暴露得幹脆,熏可以輕而易舉地殺了他。
他們都在等對方先動手。
但是熏不明白。
燈卻因為熏的話愣住了。
最後燈垂下了手,将自己的劍交給了熏,對她說要記得她的話。
“生命很珍貴,熏,你要在忍者的道路中找到平衡之道,千萬不要堕為惡鬼,你一定要記住。”
熏在成為忍者那天起,就知道自己必須和前世的自己做個了斷。
生命很珍貴。
但忍者以戰争為生。
所以戰場之外,她不接殺人的任務。
如果說在戰場上殺人是為了生存,那她不想在手中沾染除卻生存所需外的、沒有意義的鮮血。
現在有人想讓她沾上這種沒有意義的血,讓她殺死本不需要殺死的人。
熏清楚,如果自己不解決掉這東西,芽衣會為求解決後患先一步動手。
無法發洩的憤怒在心底翻騰不休,筆直的單刃直刀已經被拔出,芽衣的眼神也徹底冷了下來,開始結印。
熏手臂上的肌肉震顫個不停,為了對抗這股無形的束縛,她身體正不斷湧出氣。在查克拉都在被控制的情形下,這些氣還處在熏的操控之下——
熏讓它們撕裂了自己的手臂經脈,霎時間熏的袖子便被鮮血染紅了。
手中一松,劍落到了地上。
那股束縛着自己的力道似乎愣住,熏也得以抓住這個時機對付芽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