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了這紙墨,你就算盡了心意。兩冊書暫放我這裡,待學完了這兩本,還由你拿回家去。既下了決心要讀書,那麼老漢我今後,可要對你與念仁一般,嚴加要求了。”
老村正的态度堅決,王景禹也不在這一時間多做拉扯,遂道:“好,但請爺爺指點要求。”
“既要正式讀書,你牛旦的賤名兒就不要再用了。”
李長發捋了捋胡須沉思道。
關于這點王景禹自然是早就想好了。
“村正爺爺,小子倒是自己想了一個。”
“哦?快說來聽聽。”
王景禹道:“景禹——景慕之景,大禹之禹。”
李長發有些意外:“景禹?景禹……禹貢通遠俗,所圖在安人。竊景禹修,不錯,不錯!”
其實王景禹這個名字,原本并沒有這重含義。
上輩子他們王家到他和他大哥這一代,皆為“景”字輩,而他因天生體弱,父母去為他起名為“禹”,“禹”取得是“愚”字的諧音。
“惟願孩兒愚且魯,無災無難到公卿。”
——正是取了蘇轼當年對幼子的殷殷寄福之意。
李長發點頭:“既如此,從今日起,我便喚你景禹了。”
說罷又對李念仁道:“念仁,你和景禹正式開始攜手共進科考,你二人俱得了學名,這便互相見了禮吧。”
李念仁在旁看了這半晌,從今往後,他正式多了個一起讀書、還要一起參考的小夥伴,自是心中歡喜。
他一蹦跳下書案,王景禹也側過身,和他相對而立。
兩名小小少年,俱是一臉喜意,雙雙抱手彎腰行禮。
“念仁。”
“景禹。”
兩人互相稱呼完,李念仁頭一個沒忍住,咯咯笑了起來。
李長發也受到感染,心情很好。
王景禹讀書的事既已定下,他便督促兩人不再耽擱,開始今日的功課。
李念仁規矩的坐了回去,王家大郎今日送來的紙墨,自然也都是給他用的。
雖然他家裡為他購置了齊備的紙墨筆硯,但他使用的極其珍惜,練字時候也往往是先同大郎一樣,蘸水在桌面上記準了字形,然後是握筆蘸水在石闆,最後才蘸墨在紙上書寫。
今日,第一次有人同他使用一樣的紙筆練字,小小少年也起了比拼的心思。
在爺爺教了王景禹握筆方法,讓他試着開始書寫後,忍不住頻頻看向王景禹的紙面。
然後,在王景禹寫完了一個字後,就再也無法專心寫自己的,直勾勾盯着王景禹,隻見王景禹目不斜視的對照着字帖,一個一個寫了下去。
瞧他握筆的姿勢,運腕的力道,再看他落筆後寫的幾個字。
李念仁感到三觀受到了極大震撼,自信受到了極強的沖擊。
他可是第一次握筆啊?就可以寫的這麼好嗎??
此時的王景禹,還真不是假認真。
他是有着超越千年的知識和智慧不假,可孤身一人來到完全不同的世界,那麼也必須要熟悉和掌握這個世界的生存之道。
想要走的穩走的遠,他就不能做一鳴驚人,孤身犯險的空中樓閣。
況且他上輩子學習什麼都又快又好,可書法這門傳統文化藝術,是需要持久練習的,他自己并未在這上面認真花費過功夫。
在這個時代,書法并不是一項特長、不是一門藝術,而是讀書科考、交流通信的一項必備技能。
而這裡的漢字,也與現代簡字繁字均略有不同。
因此他一個書法幾乎是零基礎的門外漢,的确是在認真學習這項基礎技能。
隻不過他雖然上輩子沒寫過書法,鋼筆、簽字筆寫字還是不少寫的,意念上對于腕力的把控就比李念仁好了太多。
此時他寫出的這幾個詞,其實是完全談不上任何書法藝術成就的,甚至也談不上多麼工整好看。
隻是,對于八歲的李念仁來說,實在是規規矩矩、有模有樣的太多。
一頁字帖寫完,他輕輕放下了筆,活動了握筆的手腕和手指。
隻見李長發一臉欣慰,旁邊的李念仁兩眼都要直了,王景禹略笑了笑。
李念仁回神,帶着毫不掩飾的崇拜:“景禹,你可太厲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