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遠陽初升,山中仍有霧氣彌漫,便見一紅衣女子自陣法走出,紅衣張揚,明豔似火。
她行至于連水閣前,左右瞧了瞧,便見着自己那師妹從院中走出,對上一眼。
“沈師姐?”方棠有些詫異,昨下午剛見過面,怎的這大清早便來了連水閣?總不能真是為了履行昨天她說的那句“說完正事之後,找一個時間吃飯慢慢回憶往昔”吧?
沈依依挑了挑眉梢,直行至她面前,領着她在院中坐下,從懷中摸出個透明琉璃小罐,“你瞧瞧,這是什麼?”
那罐中有清淺氣息流轉其中,時如根須,時而又拟作各式靈力模樣,在罐中橫沖直撞。
“這...是昨日裡帶去藥仙谷的那個紅果?”
“正是。”沈依依昨夜想事不對,便夜裡也沒休息,緊趕慢趕的将那果子查驗了出來,“這果子中的...靈氣?不對,不是靈氣。這股氣息不似仙門中人所有,我不好妄下定論。”
“若是如沈師姐所說...這事情可就不那麼簡單了。”方棠将那琉璃小罐拿到手中,前世裡她自然是接觸過許多妖魔,究竟是什麼,以她自前世所攜的強大心念之能一探便知。
方棠雙目阖起,以心念神識感知其中氣息,初探時隻見“靈氣”淺薄,如水如缥。再深入後,便覺那氣息在罐中霸道橫行,暴戾肆虐。
妖氣不過詭秘變幻,而魔氣則藏怨含恨,這罐中氣息更不同于尋常魔氣可見可查,反而僞裝将之包裹其中,正如裹了糖的砒霜。
收回心神,将思緒理順,方棠才擡起眼看着沈依依,“此事,要與長老和仙師說道。”
“我不擅長和那些人打交道,這事就交給你和你的好師姐戚梧了。”
沈依依點了點頭算是肯定她的想法,物歸人手,無事一身輕,便有困意襲來,掩唇輕輕哈了口氣,眉眼也捎上倦色,“望月樓中還有許多事情需要處理,我也困了。這便要回去休息了。”
昨日承諾的三日交付,卻是連夜縮短到不過一晚,所耗費的精力與靈氣都難以想象。
而此時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若是遲一刻,便有可能有更多弟子受蒙騙而服用這“靈果”。
方棠應下一聲,将那琉璃小罐收回屋内屜中,而後便送沈依依回了藥仙谷。
此恩必報。
方棠再歸來時,戚梧也已晨起,見方棠不再院中,便尋了院中的小廚房,下了兩碗清湯面。
她入了院,隻見着那人立于竈台之前正撈了鍋中煮好的蛋将之卧在面上,蔥花一點,香油幾滴,便端着往外走。
“戚姐姐今日見着狀态好了許多,都有心思出來做早食了?”方棠忙将她手中的碗接過去,端到桌前,又去抽了兩雙筷子,與她分過一雙。
“見你不在院中,想着你應是有事出去了。而時辰尚早,許是出門匆忙,尚未用過早點,便準備着,等你回來。”
戚梧接過卻并未動筷,隻是一手支着下巴,眉眼微彎的看着她。
方棠也不多客氣,端着碗便将水蛋夾起咬上一口,溫熱食物滑入嘴中,咀嚼之中可嘗食材原本香氣,吞咽後便覺一股暖熱熨貼至胃裡。
“如何?不算難吃吧?”戚梧眼中盛着些意味不明,卻是期待最叫人一眼可見,“我以往很少做飯,也不知這碗面是否合你口味。”
“好吃的很。”方棠低頭吸了口面條,含糊答着。以往她自踏入仙途之後,便幾乎與煙火氣不再有關系了,想來也是錯過了許多人間滋味,平凡樂事。
“那便好。”戚梧輕笑了一下,這才拿起筷子挑起面條。
兩人用過早食,方棠便回了自己屋内将那琉璃罐子帶去了戚梧院中,對坐樹下飲茶。
她念着那早些時候沈依依送來的琉璃罐子,隻覺其中氣息太過奇怪。
她先前以為,靈果不過尋常之物,前世作為内門的自己的除開修煉甚少有其他事情需要處理,便是自己不知道而已。
現在看來,興許是前世并未有這件事,而是此世所生的變故。
“戚姐姐,今早沈師姐來過連水閣。将這東西交付與我了。”方棠将那琉璃罐放于桌上,纖細手指輕點了點罐身,“那靈果之中蘊含的氣息便是這物什,我想來總覺奇怪,應當告知與師父和仙師。”
“師妹思慮周全,我與你同去。”戚梧将杯中茶水飲盡,擡眼看向琉璃罐中翻湧氣息,“這模樣不似尋常靈氣,想來或許并非靈氣,靈果也并非“靈”果了。”
“我先傳音與師父,再看仙師是否得空。”
商議過後,方棠與季懷聲傳音告知此事,卻是季懷聲正與寄春君在清風殿内議事,便叫她們二人直接去往清風殿。
二人到時,見着個熟悉的身形穿着與寄春君同色的雲水衣衫,規規矩矩将青絲束起,捧着本書在發愁。
聽見腳步聲,那人一擡頭,正是愁眉苦臉的蔣潇禾。
“方棠戚梧...!”蔣潇禾像是得了救星似的坐直了身子,伸手就把她們倆的手臂抱在懷裡不肯松手,哼哼着訴苦,“起早好難,早睡好難,認字好難。”
“可這就是清墟門呀。”方棠伸手輕輕撫了撫她的背,安慰着拍了拍,“你瞧我與戚梧,不也是如此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