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炙熱的夏。
錦宮市的春天總是離去得太過匆忙。驟然上升的溫度讓商用制冷機重新有了出路,消暑必不可少的自然就是清甜的西瓜——
“呸!”
棕卷發少女吐出一顆黑色的籽,不偏不倚地精準命中了不遠處的垃圾桶裡。
慵懶的光線透過樹影的罅隙照射在閑養的多肉植物上,七月的熱浪翻湧而來,編織出夏暑熔爐中绯色的夢。
彌漫開來的白色冷氣如雲霧般氤氲,李鸢無奈站起身,挪動着不情願的腳步關掉了朝下張開的空調葉片,而額頭上早已勢不可擋的汗水則找準了時機,迅速打在她白皙的頸窩處。
“啪嗒。”
藤木編織成的涼椅搖晃下身子,與牆壁上攀爬的蔓枝一同沉溺在栀子花的香氣中。
這就是夏天啊。
棕卷發少女閉上眼睛,久違的睡意輕輕融化在檸檬味的泡影裡,令人感到難得的舒心。回憶中的歌謠仿佛又開始哼唱,意識在遊走,帶領她走入再也回不去的那片藍色花海中。
“嗯哼……”李鸢舒服地跷起二郎腿,那是在夢裡邂逅過去的一場約會。
鼻子有些癢癢的。
幾根發絲自然地垂落在面頰,不合時宜撓醒了沉浸在美夢中的少女。
不是花香。
李鸢懶洋洋地翻了個身,意料之外“砰”地一下滾到了堅硬的地闆上。
“哎呀!”
她吃痛睜開面前一片漆黑的眼睛,隻見原本還空無一人的視野裡不知道什麼時候突然闖入了一顆毛茸茸的腦袋。
“小鸢?”同伴熟悉的身影出現在她眼前。
楊玉槐蹑手蹑腳走到她跟前,彎下腰小心翼翼戳了戳像皮球一樣圓鼓鼓的肚子:“你怎麼躺在地上啊?”
“……我不行了…”棕卷發少女撩開如水草般緊緊粘連在一起的頭發,深海之下暗藏的是一對尤為明顯的黑眼圈。“一點也想不出來…我要死了……”
“你在想什麼啊?”楊玉槐将視線移向不遠處的木質方桌上,被扔得七零八落的草稿紙給了她答案。
“嗚…怎麼也想不出來……剛剛還從椅子上掉下來了。”
她随手拾起一張自己潦草的紙片,李鸢的靈魂化作小人正向她迎面招手:“…你在想歌詞?”
“呃嘿。”李鸢兩腿一蹬從地上爬了起來,略顯頹廢地搗了搗頭:“……好難啊。”
窗外的蟬鳴又聒噪了幾分,層出不窮的聲響聽得人心煩。
“比起這個,我想我更适合把精力投入到曲子當中。”少女捂住耳朵,一臉不情願地倒到沙發的正中央上。“文字什麼的果然太難了!”
刺眼的陽光親吻着樹葉的罅隙,穿過留出一條細縫的布簾,直晃晃将她的瞳孔染成耀眼的金色。
“唰啦”一聲,深沉的藍遮住了明亮的黃。
“其他兩個人呢?”楊玉槐走上前去,拿起夾子鉗滅了最後一絲餘溫。“怎麼沒看見她們?”
“呃……”李鸢挺直彎曲的腰闆,思索着撓了撓頓時反應不過來的腦袋:“這個………”
“砰!”
一聲巨響極為不客氣地打斷了兩人的談話。
“?”楊玉槐面露詫異地望向被一腳猛踹開的大門。
“什…什麼東西啊?”棕卷發少女很明顯被吓了一跳。“誰在外面?”
楊玉槐搖了搖頭,她同樣感到疑惑。
門外一片寂靜,詭異的安甯讓人更加由恐懼變為不安。
李鸢壯着膽子跳下沙發,剛走到玄關口就聽到一陣窸窣聲與咒罵聲在耳畔打轉。
“……好像是唐雪清的聲音。”棕卷發少女側過頭向她傳話,下一秒卻毫無征兆被極速飛馳而來的不明物體重重擊中了後腦:“哎我去!”
一隻黃色運動鞋在半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抛物線,正中靶心對倒在地上的李鸢造成了二次傷害。
“小鸢!”楊玉槐驚慌地小跑過去,使勁搖晃她無力的肩膀:“你沒事吧?”
李鸢悶哼一聲,四腳朝天徑直暈了過去。
全劇終。
“小鸢?”
“呃嗯……”棕卷發少女兩眼一閉,很安詳地合上了雙手。“我死了。”
門外,釀成一切悲劇的罪魁禍首緩緩擡起腳,“咣唧”一下踩在光滑的地闆上。
“你們圍在這裡幹啥呢?”
厚重的聲音比樣貌先一步出現在身後。
楊玉槐轉過頭,明媚的眼睛映着山間被春光所照耀的溪水,澆灌出恣意生長的山石榴花。
是陽光。
高馬尾藝人用手指向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李鸢:“她怎麼躺在地上?”
“…………”
黑發少女看得有幾分入神,隻是微微呆讷地晃了晃頭。
她的頭發好柔順。
她的個子好高。
她的發尾是紫色的。哦,是染的嗎?
“哦。”唐雪青若有所思,望着她明顯走神的表情不自覺挑動了嘴角。“原來如此。”
這人怎麼一直盯着我看?
高馬尾藝人捋了捋下巴,深思熟慮後笃定自己臉上絕對沒有其他的東西。
那她怎麼一直看?
“她好像被什麼東西砸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