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默了。
有什麼順着臉頰一路滴落下來,是一顆汗珠。
你要選擇沉默嗎?還是回避?
我不知道。
鐘見琛看出了她的緊張,她知道需要給予她充足的時間。
唐雪青又想起了不久前問出的那個問題,直至現在她也沒有想出完美的答案。
是選擇至親,
還是公義?
兒時的回憶在她左耳歡笑着,揮舞着雙臂跳出一段快樂的舞蹈,她想起了還是孩童時期的那個純真的笑臉。
楊玉槐的哭聲在她右耳回響着,尖嘯着哀嚎出對命運不公的控訴,她想起了午夜時分那個隻剩下絕望的眼神。
你必須做出選擇。
夏泠再一次放下了手中的黑色圓珠筆,繼而望向身旁需要做出決策的人。
真的要等待這麼久嗎?
唐雪青咬住下唇,或許她心裡已經有了答案。
“……我不知道。”
“……………”
這樣做能讓自己好受些嗎?
你還是選擇了逃避。
唐雪青罕見地低下了頭,面對不願意承認的事實和真相低下了頭。
這樣就能放過我了嗎?讓我逃脫良心的譴責?
………………
“不要對我隐瞞事實。”
……………?
什麼?
高馬尾藝人在彷徨中擡起了頭。她看見黑發顧問的目光比她見過的任何一把刀還要更尖銳,不帶絲毫猶豫地剖析開她的恐懼。
……她早就知道了?
“陳述你所見的事實。”鐘見琛注視她的雙眼,無聲逼迫着她作出她認為正确的答複。“你的回答和述詞很重要,任何一句話都會對未來節點與受害者造成重大影響。”
“你……”
“我理解你。”黑發顧問沒有仁慈,像冷冰的機器般宣讀着自己的律法。“也請你對我坦誠。不要因為外力因素作出違心的判斷,即使你撒謊也不會妨礙犯罪者最終被繩之以法。”
“你明明都知道是不是!那你為什麼還要這樣來質問我!?”
“如果你認識他,希望你不要因為以往的感觸而選擇包庇。你的逃避隻會讓被傷害過的人更加痛苦,請明白這一點。”
她的語氣依舊平靜,卻讓唐雪青更加感到憤怒。
高馬尾藝人拍桌而起,壓抑不住的憤怒似乎下一秒就要将她撕碎:“你他媽……”
“你想要成為加害者嗎?”
犀利的言語幻化為一隻鋒利的箭镞,正中靶心地擊穿了她的心髒。
“…………”
她說的沒錯。
她現在做這種行為,又和那些禽獸有什麼區别?
急促的喘氣聲變得微弱。唐雪青縮回了手,她現在需要冷靜下來。
唐雪青:“…………”
整個審訊室忽然變得安靜起來。一直沒有出聲的夏泠緊握手中的筆,被氣氛渲染出的緊張讓人心神不甯。
這樣的場景她從未見識過,至少在顧星棠面前爆發情緒的人少之又少。……不過她習慣了。
鐘見琛在施壓。
等到她的情緒到達一個臨界點後,她會自己想清楚的。
高馬尾藝人重新坐回椅子上,霎時看不出她在想什麼。
“……不是說好了麼?……這算是私人問題,不可以說出來。”
鐘見琛沒有确認:“這僅僅是我個人的推斷,與先前的對話沒有絲毫關聯。”
“…………”
“……我讨厭你。”唐雪青作出無可奈何的表情。
“你還有什麼想問的?趕緊說。要是等我完全失去耐心,我就一個字也不說。”
“你對于這種長期侵害表示了解嗎?”
“……我之前的确不知道,我沒撒謊。”
“我真的不知道,她們以前的事…”她的表情變得難看。
“你的意思是。”
唐雪青打斷了她的話:“我沒有遭受侵害。”
鐘見琛:“…………”
“…呃,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
“我知道了。”
“你見過一個紅色頭發的男人嗎?”她問出最後一個問題。
“嗯?”唐雪青搜刮起腦中的信息。“我想想……紅色頭發…”
“哦,我好像有點印象。”
高馬尾藝人拿出手比劃:“長頭發嘛,然後跟我差不多高的樣子。還有…長得很像女的?我記得還化了妝。”
“你認識他?”黑發顧問别過耳畔碎發。
“不認識。”
“上次在會所……他救了我和楊玉槐。”她捋了捋下巴。“對。我記得…還有一個藍頭發的。我都不認識,但是楊玉槐應該認識那個紅頭發的。你們可以去問她。”
鐘見琛沒有說話,似是在思考些什麼。
“審問就到這裡吧,感謝你的配合。”
夏泠在長籲一口氣後合上了筆記本,一顆懸着的心終于落了下來。
“……你們下次還會來嗎?”
鐘見琛擡眸。在燈光的映射下,翠綠色的眸子比剛才還要更加深邃幾分。
“你想我們來嗎?”
“哦…也不是。”唐雪青感覺自己說話有點别扭。“就是……”
“…………”
“關于犯罪嫌疑人…”
“呼。”她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般深吸一口氣。“給我點時間……讓我再…思考一下。”
“好。”黑發顧問推開椅子,答應了她的「請求」。“你随時都可以來告訴我。”
高馬尾藝人點頭,良心上終于得到了片刻的解放。
“走吧,鐘顧問。”藍眼警察收拾好随身物品準備離開。“顧隊她……”
“哦哦對了!我還有件事。”
“什麼。”
“要是有人要害我們……”唐雪青伸出兩根手指頭,再次展現了她最擅長的肢體語言。“…警察,你能保護好我們的人身安全嗎?”
“…………”
“我的搭檔會負責保護好你們的安全。”鐘見琛轉過頭,眼中流露出罕見的柔和。“她會安排好一切。”
“啊?你搭檔是……”她一頭霧水。
“錦宮市刑警支隊隊長。”
她會保護好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