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的,騙人。”
他嗓門不小,很快一堆人就看了過來,滿臉橫肉的班主,手裡提着長鞭子怒氣沖沖地朝着兩人走來。
今日好不容易這麼多人,他們雜耍班子能掙個盆滿缽滿,這哪裡來得砸場子的。
又來了,崔盈拉着小傻子拔足狂奔,當着人家面兒就砸碗,這傻子。
好在傻是傻,也夠聽話,她拉着他跑,他就跟着跑了。
“以後不許再當着人面兒說人家不好,聽到沒。”崔盈叉着腰告誡道。
“緣何如此?”
“你看人家都要打你了,你剛才在找茬兒,可曉得?人家辛辛苦苦練了那麼久,就是想多掙些,上元節人多,熱鬧喜慶,打賞也多,你剛才是在壞人财路,壞人财路,如殺人父母。”
她想了想補充道:“你就算不喜歡,也别當面說,私底下與阿盈說上兩句就成了。”
此話一出,崔盈都服自己了,在教這小傻子教些什麼,背地裡說人家壞話?
她甩甩腦袋,隻是吐槽而已,算不上說人壞話。
對此,穆元骁顯然是另一種态度,背着手學着族學裡的先生模樣,搖頭晃腦,派偏生不是讀書,而是擺他權二代的譜兒,來了一句,“庶民何懼。”
這下崔盈明白了,他不是傻到站在那裡讓人打,而是無畏,這些布衣百姓在他看來,并不具備冒犯他的資格與底氣。
聞言,崔盈愣怔在原地,她重新仔仔細細打量了一遍穆元骁,在說庶民何懼時,他神色可以說得上從容,這時她看不出他心智不全。
崔盈靜默了,後面接近一刻鐘,她都并未再與穆元骁說話,反倒是穆元骁發覺她心裡不甚痛快,饒是笨嘴拙舌依舊頻頻找話。
直到碰上兩個非要給她推銷昆侖奴的西域商人,她才重展笑靥。
“不要,我說了我不要。”
“這位夫人,您康康,這是窩們養得,壯,幹活,棉花地裡幹活,力氣很大,棒。”
那兩個西域商人說着蹩腳的魏朝官話,比着大拇指稱贊自己的商品。
崔盈納悶,昆侖奴?穆家奴才可不少,她就算真想買奴才大可去牙行,那裡有的是奴才,來路詳細,還有官府作保。
奈何那兩個金發碧眼的西域商人見她和穆元骁衣着華麗,氣度不凡,認定他們是有錢買主,非拉住她不放。
穆元骁見那兩個模樣怪裡怪氣的男人拉着崔盈不放,一個巧勁卸開了兩人糾纏,擋在崔盈前面。
這個時候他倒是個好郎君,崔盈輕哼。
這兩個西域商人說話也逗趣得很,“那先帶過來我瞧瞧。”
結果從後頭牽出來一串從繩子綁住的皮膚黝黑,牙齒白潔,頭發卷卷的……崔盈瞪大眼兒,這不是,這不是後世四處撒野的黑哥嗎?
想起後世大漂亮國的什麼獨立宣言,解放人類,她感覺這個世界好魔幻。
那兩個西域商人還以為她這表情是不滿意,連忙掰開戰最近那個黑人的嘴,讓崔盈看,“大大滴好,健康,夫人您敲。”
“一個,十兩。”
崔盈實在受不了這種檢查牲口的方式,扯扯穆元骁的袖子,“表哥,走了。”
“表妹,不生氣,給你買。”
穆元骁看表妹站這兒這麼久看那些昆侖奴也看了許久,還以為表妹是想買,自從方才雜耍班子過後,表妹就不愛說話了,他不喜歡表妹這樣。
“不要。”
崔盈擡了擡眼皮,看了他一眼,淡淡道。
穆元骁急了,适才他才瞧見表妹看着這些外族人和昆侖奴笑,他以為她喜歡的。
他站在哪兒不走,茫然無措,崔盈覺得他這個樣子又有些可憐。
這小傻子又有什麼錯,他生下來就是高貴,穆家那一圈人許是都是這麼想的,我為什麼要拿前世那種小市民的心态來怨怼他,我不也是拜倒在權勢金錢下的俗人嗎,崔盈啊,崔盈,不能既要又要,崔盈自己在心裡如是說。
她回牽住他的手,“表哥,我不喜歡這些昆侖奴,滄浪閣的奴才夠用了,阿盈想吃一品居的玉露團和透香糍,我們去買嘛。”
終于兩個人算是重歸于好,雨過天晴。
他們兩人和好如初,歡歡喜喜去買點心了,眼見要走,那兩個西域商人連忙道。
“夫人,布要,十兩,五兩九興。”
崔盈這下是真沒忍住,“剛才還要我十兩,現在五兩也能帶走了?”
真是這些奸商,直接對半砍了,多半她再喊價也能降一些。
她想直接甩袖子走人,結果扭頭發現不知何時,又圍了一堆金發碧眼的商人,都推銷他們的商品,将二人團團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