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狗下樓後,烏彪訓練有素地撒開腳跑起來,時不時向後看,而喻時速度飛快地緊跟其後。
穿過街心花園,路過公用電話亭時,烏彪停下來,朝電話亭看了看。
“不用,我帶了手機。”喻時看它一邊跑一邊還在滴血,臉色黑得吓人,心直往下墜。
烏彪的身體素質堪比一個軍人,連它都受傷了,她會怎麼樣?
他就離開一天功夫,發生了什麼?!
看着烏彪逐漸往剛才賀賢說的那塊地皮跑,喻時心裡的不安愈發濃重。
LongStar計劃收購一塊緊挨着富人區的地皮,但因為複雜的合同糾紛至今沒能把項目落地。
按賀賢給的資料,那塊地皮現在是三不管地帶,慢慢地收容了很多無家可歸的流浪漢,是附近出名的盲流集散地。
盛未夏怎麼會靠近那裡?
她怕麻煩又惜命如金。
烏彪終于将他帶到坍塌的,還在揮揚塵土的廢墟面前時,喻時的心重重落了下去。
比他想的最壞情況還糟糕。
這時,附近的人已經聚在外圍,議論紛紛:
“上帝保佑,幸好是白天,那些人都不在裡面。”
“剛才發生了什麼?塌成這樣。”
“不知道,剛剛我在廚房隻聽轟的一聲,這樓就像多米諾骨牌一樣塌了。”
“一定是上帝的旨意……讓這些苦難的人去天堂。”
“……”
“她在裡面?”他可能意識不到,此時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有多麼空洞又可怕。
烏彪抖了抖尾巴,嗚嗚叫了一聲。
“帶路!”喻時沉着臉往裡走。
一個白人老頭攔住他:“嘿,年輕人别好奇進去!這樓現在非常危險,可能還會繼續塌,我們已經打電話報警了,等專業搜救隊吧!”
喻時堅定地搖頭,控着狗繩讓烏彪繼續。
“媽媽,凱特可能在裡面,我能跟這叔叔一樣進去找她嗎?”一個小男孩哭着仰頭問媽媽。
“不!你不可以進去!再說凱特可能也不在裡面啊。”
“她沒有東西吃,我答應今天給她帶餅幹的,她肯定在裡面!嗚嗚嗚,媽媽……”
廢墟中,能聽見時鐘滴答滴答的聲音,應該沒多久,但困在其中什麼都做不了的盛未夏感覺好像已經過去了很久。
建築的結構已經被徹底破壞,牆壁和樓闆錯亂擠壓,每一處都可能要人命。
進入裡面後,幾乎沒有能容納喻時直立行走的空間,他隻能趴在地上,跟烏彪一樣往前匍匐移動。
他早上剛見完律師回來,一身考究的商務外套,就那樣蹭在地上,一點點狼狽地往裡爬,硬生生地爬進了大樓的求生通道。
說來也巧,要不是今天賀賢突然到訪,他可能還沒機會看這棟樓的結構圖,此刻非常冷靜地回想,樓梯的建造可能是整棟樓成本最高的一個部分。
盛未夏被困的地方,要是能靠近樓梯就好了。
帶着這份希冀,他開始喊盛未夏的名字,心裡叫嚣,請醒着,請清醒着!
隻是,坍塌的結構困住了他的聲音,悶悶地又彈射回來。
見烏彪繼續往外爬,他心裡一沉,看來她困的地方離這裡不近。
長時間蜷縮着身體匍匐前進,非常消耗體力,喻時手腳漸漸麻木,但咬牙繼續。
到了烏彪都很難直接通過的地方,一人一狗貼在地上,一點點蹭着往裡。
喻時很少害怕什麼,但烏彪越往裡,他越害怕。
如果她真的出什麼事,他要怎麼辦,他還沒來得及告訴她,他愛她。
他開始後悔,後悔因為怕她的抗拒不敢光明正大地追求。
甚至有些恨自己,為什麼昨晚去倫敦,如果今天早上趕在她出門前回來,是不是就沒這回事了?
就這麼繼續爬了幾十米,終于在盡頭找到了盛未夏。
塵土飛揚中,他看到了坐在地上旁邊挨着個白人小孩的盛未夏,臉上有灰,身上的衣服髒了,擡起搭在小孩身上的手背上,血呼啦呼的。
她活着。雖然看起來慘兮兮的,但是好好活着。
“盛未夏!”他叫了一聲,向她飛快爬過去。
烏彪嗷了一聲,沒搶過他,耷拉着尾巴跟在後面。
盛未夏慢慢擡起頭。
很多年以後,她想起當時的場景,都覺得神奇極了。
那個似乎永遠光鮮得體的,淡漠又冷靜的男人,此刻眼裡像燃了一把火一樣狂熱,趴在地上狼狽地向她爬過來。
她讓烏彪回去叫人幫忙的時候,心裡有過非常短暫的一瞬念頭,如果喻時在的話,他會過來嗎?
也許會,但一定會罵自己多管閑事差點把命搭進去。
但當看到他的時候,她才明白當時自己這個念頭,是因為她想見他。
在危難之中,她想見到他。
這個瞬間,她心裡忽然有什麼東西破殼而出了,而她這次沒打算再把它給掐了。
“你怎麼樣?除了手上,還有哪裡傷到嗎?”他不顧合不合适了,抓起她的手看,“疼嗎?”
看她眼神呆呆的不說話,他伸手到她腦後仔細摸了摸,看她腦袋有沒有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