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很清楚,像喻時這樣注定生活在别人仰視中的人,伴随着的,生活不止體面的那一面,步步為營的謀算才是真實的面目,太累了——而這,跟她想要的平靜生活,南轅北轍。
人的感情,怎麼能這麼不顧死活地把她推向目标的反面去啊?
盛未夏轉轉反側到下半夜,直到悲憤地想,瞧瞧,靠近男人就會打亂節奏,這世上哪有值得自己放棄睡眠的事?
她強迫自己放空不去想,強迫自己睡着。
第二天,她頂着淡淡的黑眼圈,去房管所辦過戶手續。
幫她送現金過來的蔣鵬濤一見她就吓了一跳:“表妹,沒睡好還是怎麼了?”
“沒睡好,宿舍有老鼠。”
是的,一隻在她心裡跑圈的老鼠。
蔣鵬濤便給她出主意怎麼滅鼠,盛未夏心虛地應着,等房蟲子陪着賣家到場後,她讓蔣鵬濤給剩下的餘款,她一個人去排隊。
實在是,再聊下去,她可能胡謅也謅不出更多鬧老鼠的細節了。
排到後,她将羅巧容給的條子遞進去,忽然一晃神地想到,其實如果不是因為喻時,她也不會和羅巧容有這樣的交集,更不可能開口請她幫忙吧?
還未深想,辦事員請她到旁邊的窗口。
房蟲子還是第一次見這種現場條子催辦的事,瞠目結舌地看着辦事員填完後,拿着條子奔進裡頭,沒多久,流程上該簽的字和用的印便齊活了。
賣家把鑰匙交給她之後,這次的交易便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結束了。
盛未夏看着對方走出房管所大門,正要往反方向去,忽然想到什麼跟上去:“張伯,麻煩您留步。”
賣家停住腳步,回頭看她:“怎麼的?有啥忘了給你嗎?”
盛未夏笑了下:“沒,都交接齊全了,我就是有個事想問問。”
賣家做出洗耳恭聽的樣子。
“您家老爺子,是不是……對易學有些研究?”
他笑起來:“我爸就喜歡研究易經啊,梅花易數這些,不過從來不跟人算的,那天說的我也聽着了,您就當聽個樂吧,畢竟你們這好年華,說有紅鸾運,那不妥妥都準嘛!”
“這樣。”盛未夏心裡一落,後退了一步點點頭,“謝謝您!”
“客氣,我看得出你買得急,以後有什麼事随時找我。”
說完,對方擺擺手離開。
往回走的路上,她有些哭笑不得,自己困擾了一晚上,還想着從别人那裡獲得意見。
這實在不像她。
他縱然千般好,但為他花時間輾轉反側地思慮,就很不應該。
想到這裡,她腳步輕快了些,跟蔣鵬濤道别後,回了西久胡同,把飛機動身的時間告訴他,又将新房鑰匙托給盛勇:“哥,等張叔醫院選好以後,你讓小春自己看住哪邊方便。”
“放心吧,我指定給他們安頓好!哥去機場送你。”
“你不是要去粵省嗎?不用送,你把換的英鎊給我就行,東西不多就一個行李箱,我叫輛車就可以了。”
但盛勇堅持要送,又說有事跟她商量,她推辭不過隻好答應。
出發前的晚上,盛未夏給錦中打了個例行電話,然後早早睡覺。
或許是又一次出國,她忽然夢到了上輩子的事。
那是顧青葳的婚禮的晚宴,她為了躲蔣秀荷喋喋不休的催婚,一個人拿了杯香槟轉到了花園的背面。
在那裡,她又看到有人比她先占了最偏僻的角落,看身形像白天時被顧青葳告白又無情諷刺的喻時。
他站在那片樹影下抽煙,确切地說,是撚着一根煙,香煙袅袅地從他指縫裡升起,好像手裡拿着手機在通話,間歇地以鼻音發出嗯聲。
她轉身去了花園另一處,挑了個角落坐下。
但好巧不巧的,旁邊正有人在八卦這個男人。
“你跟喻家大房走得近,幫忙牽個線嘛,就算攀不上喻時,那喻昊也不錯啊。”
“别提喻昊了!就一浪蕩子,對象能裝一卡車,你舍得讓姑娘跟這樣的?”
“……哦,那還是喻時吧,幫個忙嘛,你見過我家姑娘,個高漂亮還有學曆,體面得很!”
“不是我不幫,喏,剛剛已經有人去問過了,人家說有鐘意的姑娘了。”
拜托牽線的女人低低哎呀了一聲:“我說呢,這個年紀也沒見他談過,那對象啥情況?”
“這就不知道了。”
她為了躲相親,連夜買了機票回美國。
自然也不知道,他那個中意的姑娘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