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出來得急,她隻套着鼓鼓的棉襖,頭發随意披在肩上,襯托得她臉愈發小。
她眼裡有關切。
喻時心頭掠上來一陣非常強烈的心悸。
他連開500公裡車不停歇,就為了看到她。
那些周旋,交鋒,勾心鬥角,權衡利弊……所積蓄起來的負面能量,在她望向他的瞬間,像從心裡蒸發掉了一樣。
強烈的心悸叫嚣着對她的渴望,于是他說:“想看看你。”因為缺水,他聲音有些啞。
話音入耳,盛未夏像耳朵被燙了,一直綿延地噼裡啪啦燒到後腦勺。
她不自在地瞥開眼。
這人是怎麼回事,尋常的一句話,叫他說得像調/情。
那種熟悉的懊惱,又浮上來。
他們之間一直保持着非常微妙的平衡,她每次能感覺到喻時待她不同時,下一瞬又會清醒地認識到,那種不同是因為喻書蘭,烏彪,甚至某種巧合。
比如這會兒,烏彪适時地在車上撲騰了一下,撓了撓車玻璃。
他又說,“烏彪也在,它也想見你。”
喻時把車門打開,烏彪噌一下跳下車,歪着脖頸蹭她,腦袋蹭完又開始舔她手。
盛未夏意識還沒從那個“也”字上抽回來,沒注意到喻時把狗繩往旁邊一拉,中斷了它愉快舔手手的動作。
她抿了抿嘴,忽略掉對他罕見的不滿,保留分寸地問:“錦中辦事還順利嗎?”
她知道,這次他抽空回錦中,必然跟喻明達有短兵相接的一場正面鬥争,或者是她想象不到的沖突。
烏彪蹭來蹭去的小動作不斷,狗頭一會兒頂着盛未夏的小腿,一會兒蹭她手臂。
喻時眼中情緒醞釀片刻,化作一片深沉:“還順利,雖然還有點麻煩要處理,但算是結果不錯。顧老闆今天被領導約去談過話,也順利。”
“哦。很麻煩嗎?”
她果然并沒将顧德勝的生意放在心上,他想。
“我把阿九派出去處理了,還有上回你托我給你同學尋的工作,要是願意就幫阿九遠程對賬,你看行嗎?”
夜風涼,烏彪舔了舔她發冷的指尖,忽然噌的一下躍起,前爪分别趴在她兩個肩頭,伸出毛絨絨的胳膊将她圍起。
烏彪的毛豐厚粗硬,盛未夏挨到的初時有些不适應,很快從後脖傳來暖洋洋的感覺,意識到這是狗子在摟她。
喻時抻了抻狗繩,看向她,“别怕,它怕你冷才這樣抱着你。我小時候,它也經常這樣抱我。”
它抱他,它又抱自己……
盛未夏想象力奔騰了一會兒,很快刹停,心中暗暗說:别人沒說什麼暧昧不清的話,這回是她自己想岔了,想多了。
她吸了吸鼻子,剛烈清冷的空氣讓她頭腦清醒:“好,那我回去了。”
喻時眼神一動,摘下自己的圍巾,圍到她脖子上:“早點休息。下周喻書蘭過生日,你來好嗎?”
圍巾帶着他的體溫,和他身上清爽的藥草味落到她脖間,完全有别于狗毛的觸感,讓她一下子腦子卡頓住。
“嗯?”他從鼻尖溢出的聲音沉沉的,像有蠱惑的能力。
盛未夏有些亂,嘴巴已經比腦子先回答:“好。”
說完才恍恍然地一跺腳,轉身跑了。
喻時看着她慌張逃走的背影,苦笑了一下,幾不可聞地自言:“實在做不到老師說的那樣循序漸進,步步為營。”
一聲微歎之後,他又想了一遍後續的部署安排,轉身讓狗上車,然後開車走了。
盛未夏一口氣跑上樓。
習慣鍛煉以來,她已經不會因為這點運動量氣喘了,但這會兒扶着門,盛未夏有些腿軟。
深呼吸調整後,她才推開門,卻見宿舍裡其餘三個室友齊刷刷看着她。
錢悅雙眼迸發精光,眨了眨圓眼,率先打破沉默:“我們都看見了。夏,剛才是你對象嗎?你瞞得夠好的啊……”
盧小音揣着明白裝糊塗,掃着左右兩人:“剛剛那個有點兒眼熟啊,是不是?”
孔禮真頗為認真:“沒看錯的話是上次來給我們做講座的京大學長,叫喻時吧?”
盛未夏啪一下關上門,繃着臉,氣息卻不足:“沒有的事,你們看錯了。”
“三雙眼,哦錯,六雙眼是不可能看錯了!”盧小音推了推眼鏡,一把攬人過來,指着她脖子上的圍巾,“瞧瞧,這是什麼?室長,你倆演示一下。”
說着,身量比較高的孔禮真拿起錢悅床頭的圍巾,款款地給錢悅圍上,兩人還湊近了狀若耳語。
即便是女生扮作喻時,那份手系圍巾的溫柔也讓人臉紅,動容。
“六雙眼睛都看到了,你就别抵賴了,天呐,我們夏夏把京大校草拿下了!”
盛未夏很想說真的什麼都沒有,但脖間混合着他和自己體溫的圍巾,讓她一時語塞,心跳如雷。
真的什麼都沒有嗎?
就在這時,宿舍門被人哐哐敲響。
盛未夏如逢救兵一樣打開門,導員從門外探頭進來,小聲說:“那個去歐洲交換的入選名單出來了,你們寝室有倆,你和盧小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