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規則裁剪的燕尾裙在風中輕輕招搖,輕薄的似是攏了清晨尚未散去的霧氣般裹挾着纖細的小腿,而後是绯紅色的罩紗拖尾裙擺自腰部逶迤而下,似是垂落的鮮紅羽翼。
再往上,蕾絲與金絲鈎織出繁複的紋路,沿着纖弱的腰肢緩緩上行,最後沒入鑲滿了火紅尾羽的外傾式立領鬥篷中,而後女人的容貌被紅白配色的兜帽遮掩了去,隻留有一道弧度優美的下颌,以及帶着幾分蒼白黯淡、卻淺淺勾起的薄唇。
然而最顯眼的,不是她的衣着又或是長相,反而是她看上去帶着幾分悠閑輕松模樣而斜斜搭在肩頭的那把傘:
纖長的傘杖和她身高相近,帶着明顯的金屬質感,而末端看上去像是傘柄手柄的位置,除卻銘刻着大量的符文水晶之外,底部還額外增加了一道閃爍着鋒芒的彎鈎——
見過現代賣牛羊肉的鋪子裡,用來鈎住皮肉,從而将半扇牛羊懸挂起來的那種鈎子嗎?
無非就是将其放大數倍,然後看上去更加美觀罷了。
以鳥類的喙骨作為傘珠,以不知名動物的肋骨作為傘骨,以無數顆血紅寶石與長矛狀的骨刺作為傘面,承托起一枚散發着幽幽血色的眼睛——
眼睫毛長在眼眶上,睜開的上下眼皮之間,以及上下眼皮交界處的内外眼角的位置,分别擠了一顆眼珠。
上眼皮的紋路,猶如一張年邁老者頭上生長的皺紋,下眼皮上的紋路,則更像是兔子又或是猴子裂開笑容時的嘴唇……然而下眼皮與兩邊内外眼角的眼珠湊在一起時卻又使得這部分的眼睛,看上去更像是一隻青蛙的臉。
“握草,”猢狲不由自主往後退了一步,“這眼睛什麼鬼東西……”
猢狲皺眉,下意識别過臉閉上眼睛:“美工是受了什麼刺激,設計了這麼個報社玩意兒,看得我想吐……”
“不至于吧。”
陳佳有些納悶兒,隔着溯回之鏡上上下下把這道虛影打量了個遍,最後把注意力落在了傘頂的那隻眼睛上:
“仔細瞧,是覺着辣眼睛,但也不至于要吐這麼誇張吧?”
論理說,她一個美術學院的在讀大學生,對這種視覺感官上的沖擊才最敏感才對。
反倒是身旁,被窩探險家開口問詢:“這會兒什麼感覺?”
“頭暈,惡心,想吐,跟晚高峰被堵在五環外,從五點半堵到八點半,兩步一停,三步一頓的那股子難受勁兒,一模一樣。”
說着,猢狲回想起剛才看見的那隻眼睛,不自覺嘔了一聲。
被窩探險家看向國家不保護廢物:“你呢?”
國家不保護廢物沉默了下:“沒那麼嚴重,但确實有輕微反胃感。”
陳佳眼睛稍稍睜大了幾分,突然就明白了被窩探險家問這句話的意思:
在場玩家雖然各自抱團分組,但實際上彼此之間并沒有什麼明确的“競争”想法,各自面闆上的數據,也都曾拿出來分享、研究過——
當前遊戲裡依舊保持個位數的玩家裡,猢狲的靈性感知以30領先衆人,其次是被窩探險家的27和國家不保護廢物的23,随後是陳佳的15,鄭朝陽的11,以及兩個未成年玩家的個位數數值。
至于郁慶渝,作為新人,沒參與過這個排名。
算下來,也就是說,靈性感知越高,看到這隻眼睛的感覺越發不适。
郁慶渝打眼掃了一圈,見其他人好像都明白過來了什麼,隻他一個人還帶着幾分莫名:
“所以,這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正說着,那本該是過往影像再現的虛影上,那隻眼睛中的三顆眼珠突然一動,透過溯回之鏡朝着在場玩家掃視而過,于是下眼皮上的紋路随之變化……有些像是,一隻青蛙忽然咧開嘴巴笑了起來。
緊接着,那被掩藏在兜帽下的纖弱女人似乎聽到了什麼,也跟着朝猢狲等人看來,唇畔勾出一抹清淺的弧度之餘,她緩緩擡起食指,在唇前輕輕一比,做了個“噓”的口型。
下一瞬,一道火焰憑空自飛扶臂上燎灼而起,連帶着被窩探險家先前傾倒在足迹上的微青色顯形魔粉一起,将所有影像與痕迹一道抹去。
教堂外牆上,借助于攀升爪攀爬上來的亞德裡恩堪堪站穩,便瞧見了這麼一幕,好在他眼前所佩戴的單片鏡還未摘下。
随着鏡面一道道符文閃過,亞德裡恩于一片升騰的火焰中,看到了那一身紅白配色長裙的纖弱女人,看到了她手裡撐起的骨傘,也看到了她傘上那隻堪稱詭異的眼睛,以及……這所有的一切,都随着火焰的升騰燎灼而消失不見。
亞德裡恩身後,踩着屋頂堪堪站穩,将攀升爪的繩索收回調整的史密斯探長,便從他口中聽到了一個人名:
“魔眼教派,骨傘夫人,賽琳娜。”
“——賽琳娜?”